通钺冷笑一声,指着那些模糊而又狰狞成一片的面目,“不愧是释迦尊者的弟子,倒是够豁的出去啊。只是大师你看看,你想要救的都是些什么人,愚昧、无知、贪婪、人云亦云,值不值?”
“阿弥陀佛,当年释尊割肉喂鹰、以身饲魔,倘若小僧真是释尊的弟子,就该将释尊的衣钵传承下去才是。”玄咫双手合十,前程无比地念了声佛号,“或许这底下的许多人,只是贪生怕死才想来要小僧的一碗血。但诸位请看,前来求血的人中,又有多少是因为自己的家人遭受了苦厄呢?普渡众生出苦海,原本就是释家道义。小僧不敢自称是普渡众生,却只想救能救之人。”
好大一顶帽子,这样一扣下来,谁还好说什么?
底下也有耳聪目明之人,听到了玄咫方才所说,仿佛抓到把柄一般,大声道:“人家大师自己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拦什么?你们几个……该不是想独吞了吧?”
这话说得难听,织萝忍不住,翻手一甩,将玄咫牢牢地绑起来,然后拎着红线,挑衅一般地道:“便是独吞又如何?”
“姑娘这是干什么?”玄咫自己都吓了一跳。毕竟认识这么急,织萝是从不曾对他动手的,便是对祁钰有时候都会斥责反驳几句,但对他玄咫却是极少说重话。
下头的人愣了愣,而后更是群情激愤,“妖女,快放开大师!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一个个大义凛然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热心的百姓来解救一位被几个歹人绑架的高僧似的。
祁钰闻言脸色一变,上前一步就要驳斥。但织萝却是一点都不在乎有谁骂她妖女,毕竟她本来也是。一把拉着祁钰,给了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织萝笑得很是无赖,“哦,你们要不客气?无妨,那就来吧,是一起来还是一个个来呢?对了,动手之前先跟大家讲明白了,各位以为为何城外洪水顺着城墙淹了近一丈,却没有漫进城中来?是因为有人借了神界的重宝将整个皇都罩了起来,而这宝贝的主人,却就是站在小女子身边这位……诸位动手之前,可要先掂量清楚。”
“真的假的?”“不要听她妖言惑众!”“可我怎么觉得像是真的……”织萝所说的话冲击力太大,成功地把许多人都吓懵了。
扯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一个该来的人——苏文修与郭昊一起带着顾昭的亲兵终于感到了。
“京兆府公干,闲杂人等肃静!”郭昊大着嗓门呵斥,“天子脚下,又是佛门清净地,聚了这么多人是想干什么?”
京兆府在皇都中还是颇有些威名,来的又是京兆少尹,震慑力还是很强的,原本还吵嚷不休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
“苏少尹。”织萝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进来皇都有邪祟作乱,诛灭甚难,而邪祟又时常危急人命。而大家为了救自己的家人,又听说玄咫大师的血有奇效,便想用大师的血来救自己家人,不知苏少尹怎么看?”
此举若是真的有效,也是用一人之命换百十人之命……倒是很划得来。
但苏文修不敢随意说话,毕竟他也是知道玄咫和织萝、祁钰的关系的,更知道织萝是个护短的人,何况这里还站着个和皇帝陛下模样相似的人……只怕是不能随便说话了。
思忖再三,苏文修才小心地道:“此事欠妥……事情还没到这一步……”
“好,既然有苏少尹这句话,那我们也放心了。”织萝笑着打断他,“聚众闹事到底该是怎样的罪责,苏少尹比我们清楚,我们也就不在这儿随意出主意了。只是大师,我们就先带走了,免得还有人贼心不死暗地里算计。”
“姑娘……”玄咫又是惊愕又是无奈。
这哪里是带走啊?简直堪称绑走。可是玄咫说话无用,另外还有几个看着,苏文修和郭昊也阻止不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人带走。
害怕有人半路拦截,又暂时不知道能去哪儿,这几位神仙妖怪就不走寻常路,竟一起到了云头上去。
玄咫有些无奈地道:“织萝姑娘,都到此处了……可以把小僧解开了吧?”
如今玄咫还是凡人之躯,在云端立不住,即便放开他也不能去哪儿。
可是织萝偏偏不放,确定一般地问了一句,“大师不会想着再回去做傻事了吧?”
“姑娘,这不是傻事。”玄咫坚定地道。
连镜在看了一阵,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闻言便劝道:“大师你不是在说笑?你看看刚才那些人,大有你一点头就往前冲、就算你不点头也要冲上来一人一刀把你生剁了的架势!有这个必要么?”
祁钰也趁势劝了一句,“大师,不管你自己记不记得,可你终归是释迦尊者座下的弟子下来历劫的,若是为着此事……就不怕释尊失望?”
“殿下既然提起此事,小僧只好说一句,小僧下来历劫,症结不在于此,若为救人而殒命,释尊定然不会失望的。”玄咫坦然直视祁钰,清秀的面庞上写满坚定。
祁钰与通钺都是一惊,“大师记起来了?”
入轮回历劫的,几乎都是会封存记忆的。若是玄咫真的想起来了……那就意味着他的劫数快要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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