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峰上原先就住了一个疯子,那就是墨山。
墨山比寒山入门还早,是玉清真人和广清子的师兄——风清子唯一的徒弟。风清子时运不济,早在三百年前就寂灭了,他的徒弟也好不到哪儿去。墨山虽说是个剑仙,却痴迷于炼丹,在尝遍了各类金银铜铁锡锑硫铅汞火药硝石后,他成功地把自己毒哑了。哑了之后又疯,为了不影响昆仑派内其他的师弟师妹修行,等他稍微清醒一些后,玉清真人把他送去了玉女峰。
这二位疯子凑做一堆过了百来年,倒是臭味相投称知己,两人既不练功也不习剑,天天吃茶喝酒抓虱子望呆做手工,比如法宝捕妖碧印和富贵长生碗,以及现在拴着柳七的“汝往哪里跑”绳,都是他们没事时做来玩的。
抓柳七上昆仑山的也是这两位,因为当时富贵长生碗刚做出来,还不知道威力,他们想找个大妖怪试验一下。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他们没去骚扰昆仑山上的青鸟和天山上的凤凰玉梨三,而是跑到华山去抓了个狐狸精。
歪打正着,他们将柳七抓去后倒扣在铜钟里,没想到那时节玉清真人已经被人害死,微弱的游魂依附在铜钟中,于是让柳七见了玉清真人最后一面。顺便说他们抓柳七乃是偷袭,手法很不要脸。
寒山追问广清子:“师叔,昆仑山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广清子和哑巴对视后,摊手说:“老夫不知道,因为出事前两天我们就离开玉女峰出门玩了,后来回去发现玉虚峰上变了天,许多剑魔妖魔在那儿打旋。我与墨山懒惰荒疏了上百年,怕寡不敌众,干脆下山游历四方了。”
“那昆仑派是否还有弟子幸存呢?”寒山问。
广清子和哑巴齐刷刷地指着他:“你啊!”
“不,我的意思是……”
“快让小女妖狐把捕妖碧印还给我,”广清子催促,“不然我不跟你说话了!”
寒山立刻强迫婵九把捕妖碧印交出来。广清子握紧印石,气哼哼说:“寒山,我一向以为你是个好孩子,没想到你竟然和坏妖怪混在一起,玉清子死了你也不想着为他报仇,倒在外面游玩。”
“坏妖怪?谁是坏妖怪?”寒山说,“师叔,我并没有游玩啊。”
广清子指着婵九说:“小女狐妖是大狐妖的徒弟,大狐妖不但砍了我的跟班的一条胳膊,还是玉梨三家里的,玉梨三和剑魔妖魔们蛇鼠一窝,所以这是一家子坏妖怪。你和他们混在一起,简直愧对我派列位师祖仙尊,你赶紧和他们彻底决裂,说不跟他们玩了,否则我就将你逐出昆仑派的门墙!”
婵九一听,柳眉倒竖,心想你这个老疯子颠三倒四也敢来骂我?刚才你还在纠结什么小鸡屁呢!但她看了一眼寒山,顿时担忧起来——寒山当然不会听了广清子几句话就生气,可他的神色比以往严肃多了。
“寒山,你不要……”你不要把疯子师叔的话当真啊……婵九想。
寒山默默不语,她凝视着他,突然心里很害怕。
她担心寒山要离开她了,因为不管广清子怎么疯癫,怎么胡闹,他都是昆仑派的师长,甚至现在已经算昆仑派的掌门。寒山对师长向来是百般尊敬,对师弟师妹关照爱护,对门派的名声十分看重,门派是他心目中最高的东西胜过一切,如今昆仑派掌门要求他赶紧和自己分开,他会照做吗?
他一定会听话的……婵九咬着嘴唇想:但我不让他走,就算他要离开,我也一直追着他,什么七宝啊修为啊统统不要了!大不了我再追他几百年,追到广清子和哑巴死光了,追到他回心转意!
可寒山想了一会儿,突然绕到她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说:“广清师叔,墨山师兄,这个狐妖的名字叫做婵九,是我在余原县认识的。你们绑在佛塔上的是她的师父,叫做柳七。我初见婵九时夺了她的内丹,没想到遭遇天劫时,却是这颗小小的内丹助我逢凶化吉,可惜内丹已经化归为我之所有,再也不能还给她了;我历劫之后变成婴儿,也是她带着我、保护我。为此我发下誓言,此生此世只要寒山还能呼吸行走,就不会离开她一步,盘石蒲苇,两不相疑。”
他拍拍婵九的肩膀,后者红了眼眶,但理直气壮朝广清子做了个鬼脸。
“至于她师父和玉梨三,”寒山看了一眼远处的佛塔,“我自然是不愿意搭理的,奈何他们夹缠不清。”
听了这番言论,广清子瞪大眼睛说:“你敢违逆师叔?我告诉你,老夫现在可就是昆仑派的掌门人了,我这就将你逐出门墙!”
婵九笑道:“我还是峨眉派掌门人呢,现在我就把寒山收进峨眉派,怎样?”
“你一个妖狐能当什么峨眉派掌门?”广清子眼睛瞪得更大了,哑巴墨山也连连做不信状。
婵九说:“我是峨眉派铜岩师太的大弟子,峨眉派顽石师太遭难后,铜岩师太就是掌门,如今我师父也仙去了,自然我就是掌门!”
“铜岩师太?就是顽石师太的那个瘸子师妹?她竟然收个狐妖为徒弟?”广清子和哑巴惊诧莫名。
“她也收过一个人的呀,正在黄沙戈壁罗刹海那边替她守灵呢,不过你们大概看不上他。”想起宋不谦,婵九底气不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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