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晓得沈洁口中的不要嫌弃是啥意思了。
我去,这有什么好嫌弃的。
想必沈洁自己嫌弃人家,然后以己度人,觉得大家都该跟她一样。
祝翠的婆婆没有任何不雅的动作,只是外貌上有点一言难尽。乍一看,挺吓人的。
右边的半边脸全是疙瘩,右眼睛更是“消失不见”,只有上下眼皮提示这那里是眼睛的位置。
见老人家呆在家里不出来,银杏想她刚才是不是做了吃惊之类的表情,摸摸脸蛋,酒窝好像好在。
银杏杏前世是孤儿,和她一同长大的不乏身体有缺陷的人。
虽说都是被遗弃的,但是至少她不缺胳膊少腿,外貌正常,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没受到多少异样的眼光。
相反,但多这类儿童从开学的第一天就被不同对待,前去“观光打量”的娃一批接一致,有些熊孩子甚至律无忌惮的嘲笑。
心态好点的,能坚持到学校上课,最起码不当文盲。心态不好的,视学校为洪水猛兽,恨不得此生不再踏入校门半步,私下里却比谁都羡慕可以上学的同龄人。
银杏很少同情人,但是五肢不全,外貌“狰狞吓人”者除外。
想必祝翠的婆婆平时没少因为“两样脸”遭受嘲笑,因此不敢随意见人。碰到生人后主动回避,无比自觉。
银杏飞快的回到家,拿了一罐于麦乳精到对面去,敲了半天门,终于开了条小缝隙,但是老人家仍旧不说话。
“阿姨,我住在对面,初次见,过来打个招呼。”银杏把手里的麦乳精放到缝隙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
“阿姨,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提。”
“……”
半天等不到回音,银杏把麦乳精放到地上,“阿姨,我还有事,先走啦,你忙完了,别忘记把东西拿回去。”
银杏对许场讲起祝翠婆婆的事,唏嘘不已,活得跟个你兔子的,看到人就跑。
没料到的是,第二天祝翠出院后,竟然亲自过来感谢谢银杏。
她还带了几个苹果过来,专门让老公华援朝买的,“银杏,谢谢你。”
银杏刚到家,装糊涂,“谢我什么。”
祝翠的睫毛一扇一扇,“这么多年,婆婆不知道遭受多少白眼,你是第二个见面就给她示好的外人。”
她笑笑,“第一个是小时候的我,我家跟老华家门对门。亲妈生下我就没了,新妈特别厉害,整天指桑骂槐,还打人,婆婆看我可怜,时常照顾我。我年纪虽小,却知道她是个好人,从来不怵她。”
如果不是因为怀孕,身体又不好,需要人照顾,医生叮嘱只能静养,啥活都不能做,更别提舟车劳顿,她是绝对不会让婆婆过来的。
去年春上,婆婆来过。
刚到的时候,嫂子们一个个的过来探望,可热情了。
等真正见到人后,除了嫌弃就是恶心。
有的甚至把婆婆当瘟疫,离得老远,生怕碰到她,好像挨着就能得上传染病。更有甚者还有用婆婆来吓小孩子的,为了这个她还跟人干过架。
不满一个星期,婆婆就提出要回家。
呆在村里,都是认识的人,大家对婆婆的情况见怪不怪。除了一些刚去的小媳妇,没人会再投过去异样的眼光,连小孩子都不怕,见面还亲切的喊老奶奶。
把婆婆送走后,老华枯坐了一夜,第一次动了转业的念头。
公公早已不在,婆婆就老华一个儿子,年纪大了,一个人呆在农村始终不放心。
最终还是她劝了一嘴,就算转业,分了工作也在城镇里面,且机关单位的人更加嘴碎。老华才打消念头,只是训练起来里加拼命。
祝翠看向窗户外面。
“公公个酒鬼,喝醉了,把婆婆摁在火盆里,脸才烧成那样。能捡回一条命还是当时只有五岁的老华去隔壁喊人,大家合力把婆婆从火盆里扯出来。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烧得太厉害,除非去大医院,那时候家里穷的叮当响,饱肚子都难,哪有那么钱。”
祝翠说着说着就哭,往事不堪回首。
银杏摸出一个干净的帕子递给她,“你和华营长夫妻孝顺,让你婆婆安顿晚年,比什么都强。”
放在以后,祝翠公公的行为叫家暴,会被大家不耻,遭受众人口诛笔伐,搞不好还要坐牢。夫妻离婚后,他还需赔偿巨额的医疗费用和各种精神损失费。
但是在五六十年代,他可以用教训不听话的婆娘当做借口,逃过指责,逃过惩罚,然后继续心安理得的喝酒揍人。
而大家了,会同情祝翠的婆婆,怎么嫁了个这样的酒糊涂。但是绝不会有人劝她离婚,会拼命的给她洗脑,日子都是这样过得,你好好把儿子带大,给他娶个媳妇,比什么都强。
对外提起她只会说那个女人命苦,命不好,可怜。
而等华营长长大有出息后,那些人会说,哎呀,你熬出头了,儿子当官,媳妇听话,没有比你还享福的了。
满满的羡慕,在他们眼中,曾经遭受的一切苦难都不是事。因为好日子来了,不用下地干农活,白面馍馍可劲吃,儿子每个月还寄钱回家,还有什么不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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