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央呵腰道是,“臣是天宫女官,在陛下尚未迎娶天后前,由臣代为处置宫中琐事。”
眼波袅袅在她脸上流淌,玄师的嗓音里带着甜笑,“他脾气不好,侍奉他很辛苦吧?”
未来的天后若没有戴着沉重的铁链,能体恤她的辛苦,会是件令人受宠若惊的事。姜央眨了眨干涩的眼,脸上始终保持模板式的微笑,“陛下执政万年,每日的公务堆得像山一样。是人都会疲累,累了心情难免欠佳,情绪有起伏也很正常。但陛下心性高洁,他是臣见过最有教养的人,从不因臣等身份低微便欺辱臣等。再说这天宫每日祥和宁静,臣在此供职非但不觉得辛苦,还要感谢陛下隆恩,能给臣这样一个积累元功的机会。”
果然是仙宫第一女官啊,说起话来滴水不漏。长情沉默下来,调整个姿势后靠,铁链沉沉坠得人难受,她皱着眉扯了扯,又偏过头问:“日久年深,你对他可会有些好感?”
姜央吓了一跳,“玄师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见她紧张,笑着摆手道:“我不过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元君不必惊慌。我与他的事,想必你都听说了,我现在弄成这样,自知天后的位置我是坐不得了。”一面说,一面观察她的神色,“元君若有此意,无需顾忌我,毕竟天后出身清白,对他有好处。”
这是个巨大的诱惑,一旦成为天后,就是四海八荒最尊贵的女人,世上恐怕没有人能经得住这样的引导。可姜央却是个例外,她完全不为所动,自矜道:“玄师玩笑了,陛下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个物件,可以随意转赠。他对您的感情,任何人都插不进脚,就算臣不说,您自己也知道。臣惊讶于陛下的改变,您的出现,像泥金笺上画山水,给了陛下全新的认识,陛下自此和往日大不相同了。一时的坎坷没什么,您应当相信陛下,他一定能把您带出困境,还请玄师大人千万不要放弃。”
长情听她长篇大论,知道这女官简直比紫金梁还直,这种人心念太坚定,实在不易下手。既然如此,就不必再尝试了,她恹恹别过脸,寒声道:“元君不为权势所惑,真是让人佩服。不过我听你这番话,似乎对陛下很不屑,看来元君是瞧不上他了。我爱而不得的人,在元君这里竟这么不得脸,实在让我不快得很。元君还是暂且退下,换凌波仙来吧,正好本座也饿了。”
姜央很尴尬,好话说尽还是被赶了出来。站在门外唉声叹气,实在无奈得很,不知道以前的麒麟玄师是怎样的脾气,一定温和可爱吧!陛下性情冷淡,冷淡的人内心深处终究是向暖的。若玄师也如现在这样喜怒无常,断留不住陛下的心啊。
真可惜,世上好人总会招受那么多的磨难。
棠玥仙子捧着点心过来,她吩咐她谨言慎行,自己在廊下候着。棠玥年轻天真,进去之后好像和玄师相谈甚欢,竟还有朗朗的笑声传出来。姜央觉得奇怪,附耳在窗下听,听见棠玥同她说昆仑旧事,最后还夹带了句“我一直以为玄师是女子”……本来就是女子,是棠玥看错了,还是她听错了?
正纳罕,似乎有淙淙的琴音回荡。她心里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悄然推开门望了眼。视线方及,脑子便嗡然一声,像巨大的石锤砸在了太阳穴上。她眼睁睁看着殿内浓雾旋转,棠玥在漩涡中心失魂落魄站着,忽然身形化作流光穿透困龙索……她心知不妙,想及时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困龙索的尾端崩裂了,多日的束缚,一朝挣脱,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神界的东西确实仁善,缚魔会越来越紧,但感知神仙命悬一线时,它会自毁成全。
长情揉了揉手腕,低头看倒地的小仙,这么柔弱的人儿,也能炼化得比精钢更硬。如今她的魂魄冲散了,重新凝聚需要时间,天帝既然和她有过婚约,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
她轻蔑一哂,跨过瘫软的躯体走向殿门。
四相琴余音未散,姜央仍旧控制不了自己。她骇然看着她来了,双眼似火,笑得狰狞。自己只能瞪大眼睛,喉中发出嗬嗬的低呼。猛地见她高高跃起,化作虚幻的兽形,狂风般向她冲来。姜央惊得闭上眼,那一瞬狂飙穿透她,几乎将她撞得魂不附体,待惊醒过来,玄师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哪里还太平得了。闻讯赶来的人七手八脚安置了棠玥仙子,炎帝看看郁萧殿内满室狼藉,只顾叹气:“祸越闯越大,将来到底如何善后啊!”
天帝倒很平静,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问起因,也不问经过。
姜央愧怍地叫了声陛下,“是臣疏忽,臣罪该万死。”
他恍若未闻,连视线都未曾转动一下,对炎帝道:“伤者的仙魄散了,须取聚魄灯凝练。我心里乱得很,这事便交给你了。”
炎帝应了,回头看了看那小仙,巴掌小脸面如死灰。这是长生大帝送来,原打算配给天帝的,结果弄成这样,大帝面前怕是不好交代。他摸着额头叹气:“玄师也太狠了,为什么这么狠,还是要怪你。”
天帝这才转过头来,“怪我?”
炎帝耷拉着眉眼点头,“你忘了在渊底撒的谎,编造出个凌波仙来,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世上还真有这个名号的人。她为什么没动姜央,想方设法把棠玥骗进来?不是因为旁的,就因为她是凌波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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