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铎眉峰跳了跳。
曹琛叹了口气,硬下心肠接着嚷嚷:“护工个屁!这是永无县,不是大北京,你瞅瞅这县医院有护工吗?就一个管背尸首的大哥,还是个有牛皮癣的酒鬼,听说脾气还特次。”
甄蓁缓了口气:“我脾气也特次!”
曹琛叉着腰,一脸恶霸:“一句话,你来不来?你一起睡觉的哥哥,你还管不管?咱今天散不散交情?”
甄蓁显然是移动到了个略微清净的地方,她嘟囔:“不是,前任质保我还得管三年是吧?今日份儿的反婚反育啊。”
云铎咬了咬嘴唇,冲着电话大声喊:“甄蓁你不用来。不用听曹琛的。我挺好。”
曹琛一皱眉一个手指把云铎戳了回去:“别废话。”
甄蓁显然也听到了云铎的声音,她停了好一会儿,跟曹琛说:“等着!中午!”
云铎冲着电话更大声的嚷嚷:“不用你……”
“嘟……”甄蓁把电话挂了。
说是中午交接,曹琛十点半就走了。
这位富贵人家的少爷给医院砸了厚厚一沓子钱,跟主治医生说好了:“能治就治,治不了就拔管子。没关系,我们家属没意见。办丧事的钱下午您找个姓甄的小丫头要。妥妥的!”
永无县城小地方,曹琛这口罩墨镜鸭舌帽的特务装扮,可把护士小姐姐吓得直哆嗦。
云铎因为觉得太过丢人,所以干脆拿被子蒙住了头。曹琛给云铎订了一个单人间的病房,永无医院本来就跟帝都三甲客流量比不了,这一下子曹琛撤了,屋里立刻清净了四分之三。
云铎躺在床上,渐渐迷糊了起来,毕竟一夜没睡,一天低烧,满消耗体力的。
护士长趁乱给他输上了液,门外边乱哄哄的,听说是老太太家里人前来跪谢恩人。论说云英雄是应该起来三辞三让的,可是他的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实在没精神兜搭这些人和事儿。
云铎渐渐地睡着了。
最后的迷茫里,他看了看表,想:嗯,十一点了,我不能睡,再忍一会儿……也许甄蓁就来了……我得和她说清楚……不是……那样……的……
云铎飞快地堕入了梦里。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梦里。
好像游戏重新DOWNLOAD到了最险恶的关口,无数次了,无数次了。
他从来没有通关过,他很熟悉这里,熟到他自己都对这种恐惧产生了厌恶。
黑夜,四处都是黑漆漆的。
眼前的仪表盘闪烁着幽暗的微光。
有红灯嘟嘟地闪烁,那油料告急,
云铎张开了眼,他对自己说:再试一次,再试一次。也许我就降下去了。也许我就降下去了。
漆黑的海面,孤零零的航母,闪烁着幽暗的光点儿。
视野很不好,海上风浪很大,巨大船舶上的跑道飘飘忽忽。
对准……
对准跑道……
耳机里有人大喊:“姿态不好。太高了!”
旋即,小小的驾驶舱里一片电子警报声。
来不及了!
是谁在惊呼?哪儿来的火?
一团橘红色的火焰里,一个女孩子扭曲的身影,她光可鉴人的长发分明卷起了火舌。
她惊恐地朝他伸出手,漆黑的海水,巨大的风浪,终于卷走了她……
啊!
高空坠落的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
云铎猛然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喘息。
隆隆的雷声,划过天际,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窗边儿,分明坐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背后是玻璃窗,天阴沉沉的,只有一点儿电脑的蓝光从她背后照进来,模模糊糊的轮廓。
云铎眨了眨眼:“甄……”
那个女人转过身来:“你醒了?做噩梦了吗?”
那……不是甄蓁……
一瞬间好像丢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云铎很黯然,这个女人她认识,她是甄蓁的手下,好像叫做周淑云。
周淑云笑得很和煦:“你好点儿了吗?医生来过了,说你情况很稳定。但是需要观察。哦,你救的那个大娘的儿女来过了。千恩万谢,还给你带了不少好吃的。我跟他们说,你吃了药睡下了。他们没好意思打扰你,说过两天再来看你。”说着,她指了指云铎摆了满满当当鲜花素果的床头柜:“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云铎半抬起身子,落寞地摇了摇头:“不……我不饿……”
周淑云天生一副笑模样:“我姓周,你还记得吗?我们甄组长太忙了。没来。她让我来守着点儿你。你就叫我周姐姐吧,有事儿你尽管招呼我。”
云铎垂下眼皮,“嗯”了一声。
屋子里就又安静了,周淑云低下头,重新对着笔记本电脑,审核着一张表格。
云铎闷闷地看着她。
他睡着无所谓,这么大一活人真醒过来了,一言不发的,就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周淑云反而觉得有点儿尴尬,她咳嗽了一声,抬起了头。
云铎叹了口气,没话找话:“甄蓁,啊,甄组长,她那么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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