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完墓,她们坐公墓的班车去灵岩寺吃素面,爬山很辛苦,外婆总会给她点三两的面,加一份素罗汉浇头。下午庙里的大师傅们替外公做法事。她闲得无聊,在大雄宝殿前的荷花池边上看乌龟,还有很多人往乌龟的壳上扔硬币。如果下雨了就更好玩,可以在外面打地砖积水处踹水,她扛着透明的小雨伞,穿着嬢嬢从日本带回来的樱桃小丸子套鞋,用力跺脚,水能溅到脸上。最后不免被姆妈揪着耳朵切一顿伤窝(揍一顿)。
陈易生把她看得出神的这幅卷了起来,放到旁边:“这幅是我去年就订好的,你去看看十三张森林的画里,你最喜欢哪几张?”
唐方依依不舍地看了看那幅画,想问问多少钱,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老黄老蒋他们已经都挑了好几张,方少朴也选了两张,没人开口问价钱。
陈易生笑了起来:“你只管看。那边我最喜欢的三幅已经做了记号了。”
森林系列的画,和乡村系列全然不同,狂放的笔触伸向天空,褐色的树干斑驳,交杂的树枝并不密集,却依然宛如蛛网。看得人不自觉地陷落进去,怎么有人能把几近疯狂的灵魂铺陈在她面前呢,呐喊,迷茫,宣泄,朝着无尽头的森林深处奔跑,释放出无穷的力量。
唐方静静看了一刻钟,并没有人来打扰她。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小谢的作品震撼了,沉迷其中,没有讨论没有感叹,一切无法用言语形容。
唐方看完森林系列,又转回第一幅旁边,才发现压在左下角的书上贴了一张小纸条,上面陈易生三个字龙飞凤舞。再去看她另外喜欢的两幅,竟然也都是陈易生选中的。
这么巧,这么不巧。唐方有点沮丧,叹了口气,走到另一端去看水草系列。繁复的线条,斑斓的色彩,明明没有水,却感受得到水波在荡漾,水草在摇曳,悠闲又极富生命力。老李歉意地打了个招呼:“这个系列我全要了。正好放在一个新项目的大楼里。”
“太好了,那我以后经常去免费观赏。”唐方抿唇笑。
艺术,最终还是要用金钱来衡量。她真心为小谢高兴,绘画费钱,谢大姐为了供养弟弟画画,一天做四家小时工,中间还要回去给他做饭,十年如一日,如果这批画都卖出去了,两姐弟的日子会宽裕很多。
不出唐方的意料,四十几幅画,很快都各有其主。老李买了全部的水草系列。老岑拿了一半的乡村。陈易生留下三幅森林两幅乡村。画分别收回麻袋里,放在新主人的身边。唐方在陈易生的五幅画前又看了许久,再回过神,却见方少朴在和陈易生八角窗前说话。
陈易生的表情十分诡异,上下打量了方少朴好几眼:“你全幅家当统共只有三十万?”
唐方走过去:“是买画的钱不够吗?”
方少朴俊脸一红,摇了摇头:“画不贵,两幅才四万。”他苦笑了两声:“实不相瞒,我家里小妈下个月过生日,几兄弟都备了礼,至少也都是两三百万的。我囊中羞涩,实在选不到合适的礼物,刚才看老岑有一双玉镯子——”
“黄金有价玉无价。”陈易生点头:“你倒是识货。”
唐方皱起眉:“那你就不送呗。你小妈又不是什么好人,对你也不好,干嘛要送。”
方少朴苦笑着叹了口气:“今年我能进家里的分红池,她也是投了赞成票的。不送不好。”
唐方眨了眨眼,表情僵住了。这样乱的一锅粥,放在小说里明明该斗得你死我活才是,就算是她也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实在不明白他们家一夫两妻这么多儿子女儿是怎么和平共处的。
陈易生看着唐方的呆样,忍不住笑着伸手揉她的头顶:“你又傻了不是?他既然给家里做事,靠家里吃饭,怎么能扯破脸?送肯定要送的,还不能送得寒酸——别发火,我洗过手了,你闻闻。”
唐方竖着眉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自己面前晃,简直有啊呜一口咬上去的冲动。
陈易生见她咬牙切齿的神情,像只发脾气的小奶猫,心痒难抑,要是没人就好了,他真想把她抱在怀里乱揉一通,给她顺顺毛,好好哄上半天。
咳了两声,陈易生拍了拍方少朴的肩膀:“来,我帮你去买镯子,不用谢。”
方少朴原以为他因着唐方的原因会托辞,却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想到今日见闻,心里五味杂陈。
老岑一听陈易生开口,就笑着从随身包里拿出了镯子:“你只有二十万就给二十万好了。算在你欠的总账里。”
唐方撇了撇嘴,两颗白果眼砸在陈易生脸上,心想这家伙果然雁过拔毛,一句话就赚了十万差价。
陈易生却坦荡荡地告知:“我买呢,就只给你二十万。因为是替小方买的,加你十万。不好意思了。”
老岑哈哈笑了起来,转头从包里取出一块墨玉牌来递给唐方:“我和小唐很合眼缘,这是送你的见面礼。不值钱,拿着吧。谢谢你朋友买了我的镯子。今天吃好喝好看了画认识了新朋友,还只有我做到了生意,高兴。”
唐方哪里肯收,推辞了几次。
陈易生不由分说地接过来,又自说自话地在老岑包里翻了半天,找出一根红绳,穿好牌子上,直接套到了唐方的脖子上,满意地看了看:“像个狗牌……挺贵气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小麦s 美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