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买两个啊,我们俩分一个,打包带回去一个。”陈易生扯着嗓子喊,引来旁边不少西安土著淡然又带着优越感的视线。
唐方真没想到这一排竟然排了三十分钟,她想想不甘心,干脆买了四个,转头回到隔壁店里,陈易生已经守着糊辣汤和蓝色小凳子等半天了。
“我不和你分,闻着可香了。一人吃一个。这两个打包。”唐方递给他一个肉夹馍,看看碗里的汤,像上海的酸辣汤,名汤实羹,勾芡,黑乎乎的糊哒哒的,着实不美观。
“别以貌取汤。”陈易生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你吃得完一个肉夹馍你就吃吧。”
汤里的牛肉丸倒不少,和潮州手打牛肉丸完全不同的风格,麻辣香,西葫芦土豆胡萝卜卷心菜的配料,全是外来作物,百分百是隋唐时候从西疆传入的,那时候胡椒是奢侈品,长安城里的穷人过冬天除了羊肉汤就指望着糊辣汤了。
唐方一口汤一口馍,刚才排队排出来的穷凶极饿感,骤然撑满。
“洒金桥,以前真的洒过金子吗?”唐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绝对不能给陈易生看出自己第一站就被打倒了。
“传说李隆基干过。也有说是这里姓沙的多,原来叫沙家桥。”陈易生吞下最后一口馍,笑嘻嘻地劝她:“你平时就难得才吃点米啊面的,别贪心。吃不下就算了,打包,晚上我给你平底锅里热一下再吃。”
唐方思虑片刻从善如流,取出餐巾纸特地包了剩下的一小半,放入塑料袋里:“我是留着肚子吃甑糕呢。”
陈易生看着她笑:“我吃了一整个,有点撑,咱们去西五台看古树去。还有两座清真寺也年代久远了,兜一圈回来再吃。”
唐方低头应了,继续消灭剩下的汤,心想陈易生真是会做人,值得学习,喝了好几口听不见陈易生唠叨,忍不住抬头看他在干嘛。
陈易生却一只手托着腮,正笑眯眯地盯着她看,特别开心的样子,眼角都起了密密的细纹。
“你看什么看?”唐方腾地脸上一热,低下头继续喝汤。
陈易生稀奇地凑近了压低了嗓门:“我看你啊,你吃东西的时候好看。什么都很香很诱人。咦,你怎么脸红了?”
夸人也夸得这么坦荡又大方,唐方明知道陈易生肯定是情场老手,偏偏他说得并无邪念。
“辣的。”唐方盯着自己的黑筷子在白瓷碗底下又红又糊的汤里捣鼓着最后一点汁水。
“哦,我还以为你被我看得脸红呢,也太可爱了。”
“呸。”唐方丢下筷子站起身:“走了。”
三座寺绕完,唐方轻松吃下甑糕,等看到人家碗里白白胖胖的水饺,浓郁酸汤里的香菜碎和芝麻,又起了贪念。
“这一碗也不多嘛。”
看到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陈易生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一碗十五个,你确定你一个人吃得下?”
唐方眨眨眼,使劲点点头。
“我还要酸梅汤!”
“……”
牛肉韭黄馅算双鲜,唐方觉得这和港式云吞面一定要放几根韭黄有同工异曲之妙,爽口提香。关键是辣子太香,醋也好。一口饺子,一口酸汤,再喝凉的酸梅汤,美得不行。
手在肚子上打着圈,唐方第一次认识到高估自己低估敌人的遗憾,这才吃了第四样。
“你说行,行就行,不行也行?”陈易生笑着摇头,拿她没辙。他就喜欢看她这么死撑,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怎么别扭他都觉得可爱,甜。
但唐方认识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却没想到高估的差距那么严重。
晚上九点半,两个人从烤肉店出来后,才走了几步,唐方就捂着肚子扶住一棵树:“陈易生,我得歇会儿。”
“你别吐啊,虽然便宜,也都是钱。”陈易生笑得不行:“知道吗?前天晚上你喝醉了就说不能吐,吐出来都是钱你舍不得。”嘴上笑归笑,手上还是立刻把她给扶稳了。
唐方是真疼得不行,自己估摸着是吃太狠吃太撑,急性肠胃炎了。
“我肚子疼。”唐方理亏又羞惭:“对不起。”
说出去大概能笑死美食界的人吧,她唐方竟然折在了洒金桥这一片苍蝇馆子上。
“哪里疼?”陈易生紧张起来:“你是不是大姨妈在的时候不能吃辣?酸梅汤我没有要冰的啊。刚才冰峰汽水我也特地拿了不冰的——”
“肠胃不舒服。”唐方挣扎着从包里掏出正露丸:“我吃多了。你帮我买瓶水吧。我吃点药就行。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去尝油酥玫瑰烤馕吗?”
陈易生让她靠在大树上:“你别动啊。我马上回来。”
吃完三颗正露丸,疼痛一点也没缓解,连着腹部都绞痛起来。
陈易生已经联系好了常峰在莲湖路路口接人,又打电话找关系问哪家医院看肠胃好。打完几个电话,见唐方疼得额头鼻子上全是汗,当机立断蹲了下去:“上来,我背你打车去医院。”
唐方真疼得站不住,也不矫情了,直接上了他的背。
偏偏洒金桥这条小路真没出租车。陈易生背着唐方走走停停,后面索性往莲湖路小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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