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狡猾,毫不掩饰得意洋洋:“不过——不行。”
两人静静对视了半分钟,火花四溅。
赵士衡闷头喝汤,眼镜靠得近了,又蒙上了雾气。
唐方拿出手账本和笔袋:“那我们来商量一下,房子七月一日到期,你有哪些东西是要搬走的。”
“除了硬装,其他全部搬走。马桶就算了,送给你,你可得小心一点别再掉进去,哈哈哈。”陈易生歪头看了看桌上:“你这本子也不错,笔差了点。”
唐方低头写字:“具体一点吧,我们现在列好清单,双方签字,正好各有见证人在场。”
陈易生一手托腮笑眯眯地问:“你好像发过消息,说要给我三万装修补偿费?”
对于一个连朋友公司茶水间的袋泡茶都不放过的坑子,唐方就没指望他忽略这茬:“哦,之前我爸说你换了厨卫、家电,刷了墙,考虑到你临时找不到新房子可能要住酒店,还要找地方放你的家具,所以毛估估了一个数字。”
陈易生正要接话,唐方却又坦然地说:“主要因为你失联太久,有意还是无意我们也不清楚。我也是想试试有钱能不能使鬼现身。”她意味深市场地看了一眼赵士衡。
赵士衡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对、对不起。”
陈易生却不以为然:“真不是有意的,我一去俄罗斯就换了诺基亚手机,用那边的号,省钱。对了,你知道吗?在西伯利亚,你的苹果手机要用只能一直放在胸口暖着。但是你如果在外面想拿出来用,还是不行!因为你戴着很厚很厚的手套,哈哈哈哈。”
唐方和赵士衡静静地看着他。
“不好笑吗?”陈易生挠了挠头,有点尴尬。
唐方微笑着借用了方少朴的台词:“陈先生,你真有趣。昨夜我无意间撞到了无意失联的你,也进来看到了你的设计,这个数字我们可以重新谈。”
陈易生得意地看看四周:“我当然是很有趣的人。你是不是良心发现了,要给我加个零?我就勉强收下了,七月一号肯定走人。”
三十万?!唐方深深吸了口气,把视线从他吊着的石膏处挪开,怕自己让他再断一次手。
不要脸是吗,谁不会?不就是一张Face嘛,想加零?不如试试减个零。
“现在你有三个月的时间找新住处,也不需要存放家具了,但厨房装修得还行,我觉得三千块差不多。”
唐方的声音冷静,干脆,完全听不出她是以340米每秒的超音速临时偏离了原计划的轨道。
赵士衡手里的瓷勺和大碗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刚刚褪去雾气的眼镜抬了起来。
陈易生眯起眼:“三千是我设计费的单价,你按这个结算?”
唐方微微笑起来:“一共三千,人民币。要不然,麻烦陈先生按照租房合同,把102复原成最初的模样,拆掉的墙就算了。我另外请人设计改装修,这些费用也都不和你计较了。毕竟看得出你很用心,也花了不少钱。”
陈易生顿了顿:“你说什么?请人改装修?”
唐方环视了一下室内,淡淡地说:“我不喜欢这种风格,太刻意了,像设计系学生的毕业作品,丝毫没有生活气息。”
陈易生半个身子猛地横在了唐方面前,眉心竖起了川字纹:“你在批评我的设计?设计系学生的毕业作品?刻意?”
“没有批评,是评论。我的个人感受而已。”唐方略加思索,哦了一声:“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陈易生半个身子缩了回去,没关系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见唐方侧过头,笑得也极狡猾:“现在敢对你说真话的人是不是极少?甚至是0?陈大师真厉害、高大上、低调的奢华,这类的话你是不是听腻了?或者你喜欢‘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赵士衡最后半口面汤含在嘴里,下不去也出不来,头皮直发麻。
唐方施施然:“放心,如果还有机会,我下次会说一些善意的谎言,虽然事实总是伤人心的。”
陈易生盯着唐方的嘴,忽然又笑了起来:“口气倒不小,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很容易是吧?不如直说你想干嘛?想压价?”
唐方耸耸肩:“那我们就按白纸黑字的合同解约?劳烦你搬离时请工人来复原,也不存在什么费用问题了。”
陈易生盯着唐方半晌,霍地站了起来,冲到书架前翻了翻,一张A4纸拍在了唐方面前:“白纸黑字是吗?那你看清楚这个。你爸忘了吗?当时中介还签字作证了。”
唐方看了一遍,再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她亲爹当然忘了,甚至她百分百可以确认,她爹压根没仔细看这手写的一条条内容,肯定只顾着开押金条数钱收租客的身份证复印件了。但亲爹的签字确认无误,中介却已换过七八个。
赵士衡起身把桌上的碗筷赶紧收走。
“这是什么时候签的?”唐方抬头问。这辈子她替亲爹擦了无数次屁股,但这次恐怕是最严重的。
“入住交接的时候。看到这条吗?我负责出钱翻新,如果我自己不续租,或者租满五年,装修和家具家电全部送给你家。但如果你们家要解约呢,每年按20%折旧,所以补偿费应该是装修总价的40%。家具家电家居用品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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