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尔同默然。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想来想去,罗砚说的确实有道理。
罗砚的第二个问题是,如果凶徒要窃宝,大可以像雪云一样仗着自己身手好,趁夜行窃,哪管屋里睡着两个人还是三个人。即使一定要避开华安,也完全可以在华安值夜时下手。朱来都清楚,华安在军中当值,一个月夜里在家的日子不过十天。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用泥金帖下圈套?华安见到香芍娘子,就一定会知道自己上当。凶徒就那么肯定,华安上当后还不会即刻返家?
听他这样问,全尔同倒是想起了朱来供词里有一句很容易被忽略的话。
“朱来说他在花枝巷里看见两个人,另一个会是谁?”
罗砚点点头:“两个人可能是同来的,也可能是偶然走到一起。这个人可能是个无关的嫖客,也可能是特意把华安从朱砂桥引到花枝巷的。华安不是说过,在梅园受了一顿奚落,他出来人晕头涨脑的,只想着要喝酒,要女人,至于怎么到花枝巷的都记不清了。如果有人想让他夜不归家,走到他身边来用话稍微暗示两句,他就会跟着去找暗娼吧?”
“设这样的圈套不让华安回家,到底是为什么?”全尔同盯着面前酒杯,觉得思绪就像这杯中轻荡的葡萄酒,看似已经澄明,微微一旋却又浮上许多渣子。
“问题就在这里。盗宝也好,杀人也好,为什么非要把华安隔出来?凶徒如此穷凶极恶,多杀一个华安对他来说有什么不同?”罗砚微笑着环视其他三人,心满意足地看见全尔同眉头打结,两眼茫然;斛律北河垂眼沉思,转即就露出了然的微笑;雪云乌溜溜的眼珠一转,拍手道:
“我知道了。最不可能犯案的,就一定是凶手!”
全尔同摇头:“不可能。华安先在梅园,后在花枝巷,一整夜都未归,最不可能犯案的就是他了。”
“正是在这最不可能四字。”罗砚长叹一声,显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一张泥金帖,让华安戌时三刻到了梅园。他在梅园的时候,有香芍娘子并红香园许多姑娘可以为证。接着他又去了花枝巷,又有金花姐可以为证。刘氏出事后,最清白无辜不受怀疑的人就是他华安了。你看,那张看似诓骗陷害他的泥金帖反倒是帮了他的大忙呀。”
全尔同“啊”了一声,似有了悟,想了想又摇头道:“他要安排这样的‘不可能’,找个当值的晚上不就好了,也没有必要兜这个圈子。”
“全兄此言差矣!守城当值与这个可有一点最大的区别。”罗砚一弹酒杯,“守城当值是有定制的。雍门这样的偏门,每夜都有一火当值,火长带着九名士兵轮流守更。当中如果有谁开小差打个盹儿也就罢了,如果离岗久了,那是一定瞒不过的。
用泥金帖设的圈套就不一样了。看起来虽然匪夷所思,然而香芍娘子等人确实能为他作证。从朱砂桥到花枝巷虽远,花枝巷隔望家巷却只有两条街。如果在四角街拐一个弯,完全可以先去望家巷再折回花枝巷。先见了香芍娘子,再见到金花姐,而这当中他是不是还见过刘氏呢?”
全尔同强辩道:“他到花枝巷时不是还有一个人同去的么?”
“那人可能只是无意间同时出现的一个嫖客。也可能是华安领着他去的……”罗砚对这个问题不以为然,只对着全尔同摇头叹息:“昨日我请全兄注意查验华安的身份,不知全兄可有收获?”
全尔同暗叫一声惭愧。他原是想查验,只是军中名册堆积如山,况且又是华安这样从外府军调入禁军的的老兵,查起来更是不知从何处下手。斛律北河既验出凶徒使过裂云指,应有一身过硬的内功,他就没再朝风中之烛似的华安身上多想了。
如今听罗砚层层推断下来,华安倒真是大有可疑。
这时忽然又听见斛律北河淡淡说道:“那华安倒是老当益壮。看他走路时手脚哆嗦已露龙钟之态,刚才扑过去揍朱来时,下盘可稳得很哪。”
作者有话要说:小屏又非常花瓶地露了两小脸……雪云比小屏更加花瓶……
难道爷爷和萝卜会最终成为一对?????
青兰折(上)
斛律北河这样淡淡的一句话搁下来,太白楼这顿酒菜就让全尔同吃得味同嚼蜡,如坐针毡。等到罗砚慢悠悠最后放下筷子,他立刻起身告辞,飞也似的直奔兵部。
他知道兵部的职方记室戒备森严,等闲人都进不去,因此拐弯抹角,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同乡的书令史帮忙翻查兵籍。查了两日,才查到华安确实是武威县人,十五岁入伍,先是在前魏飞黄府下做小兵,后来编入该府的玄鹘团。当时掌管飞黄府的主将是一代名将楚成,副将是燕国公世子赫连敏华。
那是一段人尽皆知的历史。燕国公是前魏哀帝亲自登台拜将任命的柱国大将军,统辖飞黄、启明等十二路府军,南定叛党,北伐突厥,军功卓著无人能比。世子赫连敏华自小随父上阵,是当时著名的黑马银枪小将军。无奈功高震主,赫连家最后还是被魏帝逼反了。飞黄府一分为二,一部分人跟从楚成继续效忠魏室,另一部分人则跟从赫连敏华投入燕国公麾下。
玄鹘团虽是由赫连敏华亲率的,华安却继续留在飞黄府,最高时任过校尉。过了三年他被调往西路的安西府,做了一名都尉。结果只隔了一年,安西将军就降了燕国公,安西府也被并入燕军。作为降军,华安被连降两级。大燕建国后,安西府被打散重新编为外府军中的一支,华安也在其中。有关他的最后调令就是十五年前,禁军右骁卫都尉郭胜将他调入右骁卫,编入七旅第二队第五火为雍门值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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