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老太太彪悍,却不知竟是这样bào躁。香梨在一旁垂手而立,吓的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求老太太救救我们姑娘。”
老太太瞄了一眼彭妈妈,彭妈妈最是知道老太太心思,吩咐了小丫头上前将茶杯的碎片收拾gān净,又上前一步将香梨拉了起来。
老太太坐正了身子,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方才平静下来,道,“我养在跟前儿的姑娘让旁人算计,岂不是要打我的脸?去将这锦囊里的东西换成安神的糙药,继续放在你们姑娘身边。今日之事不许声张,我倒要看看盛瑾还能gān出什么事qíng来。”
香梨一福身,领了命,便被孔妈妈领着下去了。
二人走后,老太太屋子里的人见老太太已是盛怒,人人自危,皆不敢大声喘气。只彭妈妈,又端了一杯茶来给老太太,用手抚着老太太的后背,以平顺她胸中的怒气。“老太太,何必这般气恼。如姑娘是个机灵的,若不是她发现了这锦囊有鬼,小丫头子如何敢自作主张来老太太跟前求?”
老太太的qíng绪渐渐从震怒中恢复过来,方才觉得,是这般的道理。不禁对花如瑾生了厌恶之qíng,“她倒也是好算计,在我面前还要装出那副什么都不懂的蠢样子。”
“不装着些,能怎么办?”彭妈妈道,“到底四姑娘只是个庶女,如今养在老太太跟前儿,谁不眼红。若是让大家都瞧见她是个机灵的,日后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这样说,没错,可我是她亲生的祖母,我待她诚心诚意,她倒连我也一起算计。”老太太将茶杯放下,完全没有喝茶的意思。想想花如瑾今日所做,心下凄凉。想她这一生,处处在算计之中度过,哪一个真心同她一条心思过。
亲祖母又如何?老太太还不是打了算计的主意才将花如瑾养在跟前。彭妈妈不敢直说,只又给老太太的手炉里添了些炭火,便领着一众丫头婆子们走了出去。
到了外间,三个媳妇子和四个丫头并排站在彭妈妈跟前儿。彭妈妈将犀利的目光一一从她们身上扫过,沉了声音,道,“今日寿安堂之事,若是传出去半个字。仔细你们的皮。”
众人皆是心中一震,一齐福了身,唱了一声“喏”。
彭妈妈似是还不放心,又道,“你们且记住,自己的主子不是太太也不是老爷,而是老太太。若是哪一个心长偏了,可莫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奴婢不敢。”众人都知道彭妈**厉害,虽看似温和,可下起手来绝不手软。一个个都吓的垂首,不敢言语。
彭妈妈又盯着众人看了许久,方才放下心来,将手一摆,道,“都下去吧,夜里只留了红菱和红芙两个守夜便是了。”
众人领命去了,红芙和红菱相视一眼,跟着彭妈妈又回了屋子里。
老太太屋里的动静极大,佯装身子不适的花如瑾在屋里听的一清二楚。坐在chuáng上,一双眼睛不安的来回看着蜜桃和香梨。“我总觉得自己是做错了。”
“姑娘确实做错了。”孔妈妈自外面进来,将换了药的香囊放在花如瑾的手里。“你只管在老太太跟前儿告状便是了,偏费了这样的周折,岂不是让老太太寒心。”
花如瑾一脸忧愁,似是有些后悔,垂了头。“我……我虽是知道盛姐姐害我,可这事儿本应该压下来的,我怕祖母觉得我不睦姊妹。”
她想的也不错,孔妈妈心下清明,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她虽是长者,可到底是个下人,不好什么都说。
花如瑾见她似有犹豫之色,便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妈妈,我年纪小,不懂的道理还很多。望妈妈日后多多提点。”
孔妈妈受宠若惊,忙恭敬道,“姑娘的话,折煞奴婢了,老太太让老奴在姑娘身边侍候,老奴必定尽心竭力,断不敢有二心的。”
花如瑾心中感念,只拉着孔妈**手,一时无话。
盛瑾听说如瑾病了,这边似乎又没有起什么疑心,便越发的大胆起来。虽然,婉姨娘万般嘱咐她要小心行事,可一旦要接近成功,人便忍不住热忱起来。
临近年尾,花府上下都忙了起来。老太太照常要领着媳妇和姑娘们去寺庙进香,另外要开了祠堂拜祭已故的花家祖先们。
这日一早,花如瑾便被孔妈妈从暖洋洋的被窝了挖了出来,侍候洗漱。又裹上一件石榴红斜襟中袄,外面套了一件老太太入冬才送的雪貂皮大袄,底下系了一条红黑相间的绣唐朝仕女马面裙。
祖孙二人吃过早饭后,便有太太房里的人来报,说太太领着两位姑娘已经准备好了,请老太太示下是不是现在就走。
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要太太去二门处备了车等着吧。”
下人领命走了,老太太又拉了花如瑾到跟前儿,扯了扯她的衣襟。“今日是腊月十五,进香的人多。你仔细留神,莫要出什么乱子。”
花如瑾郑重点头,她知道老太太的言外之意是要她注意花盛瑾。
老太太领着花如瑾到了门口时,海氏以领着三个姑娘侯在了哪里。大姐姐高挑美丽,二姐姐亭亭玉立,三姐姐圆润端着。各有各的美丽之处,可谁都没有花如瑾气派。
海氏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似瑾不以为然,若瑾全不在意,只盛瑾一双小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大钟寺,乃是锦州富户人家常去上香的寺庙。曾经花如瑾还是罗诗诗的时候,就常去。她想着,今日或许能在寺庙处,打听到罗家人的下落。一心想着自己的事qíng,倒没有注意众人神色,只看看行了礼,便跟着老太太上了马车,一行人,往大钟寺行去。
第五十六章 命数(一)
第五十六章 命数(一)
花如瑾扶着老太太的手,一行人往大雄宝殿里走。正瞧见一个穿着豆青色羔羊皮长袍的年轻男人,跪在巨大而雄伟的佛像前参拜。
“呀”花若瑾突然惊呼一声,拉了拉海氏的手,“娘,那不是齐大人吗?”
海氏定睛向里面望了望,见那年轻人已经起身,同一旁的小沙弥说起话来。却是齐玉衡没错。可若瑾也有些太没规矩了,前面的老太太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对海氏冷言道,“你就是这么教养姑娘的?”
海氏脸色一白,连连认错,又嗔怪的训斥了女儿一顿。
花如瑾因见了齐玉衡,心中顿起涟漪。搀扶着老太太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老太太虽未言语,但却都看在了眼里。扶着她的手,迈过门槛。在齐玉衡方才跪下过的地方也跪了,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花如瑾等一众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齐玉衡自小沙弥手中接过两道平安符,道,“多谢小师傅了。”
小沙弥将手梳理至于唇前,行了一礼,道,“施主严重了,希望这平安符能给老夫人和夫人带来福祉。”
齐玉衡客气的还了一礼,握紧了手中平安符。
自从一年前,齐家人将罗诗诗害死后,罗诗诗便夜夜入齐母和文惜玉的梦中索命,致使她二人一直无法安眠。是以,今日齐玉衡才要来大钟寺为母亲求一个平安符。
齐玉衡yù转身离去之时,却见盛瑾盈盈一拜,道,“盛瑾,见过齐大人。”
齐玉衡望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女娃,有些愣怔。虽想不起这姑娘是谁,但还是客气的点了点头。
海氏正好起身,看见盛瑾不顾颜面的上前跟齐玉衡答话,脸色一白。迅速上前将盛瑾拉至身后,对齐玉衡一颔首,道,“小女冒昧,万望齐大人海涵。”
齐玉衡曾和海氏有过一面之缘,自是认得。拱手作揖,行了一礼,“夫人严重了。”抬头,又见花家老太太也向这边忘了过来,便上前再做一揖,恭敬有礼,道,“见过老夫人。”
齐玉衡是颇得花奕欣赏的年轻人,且现任户部侍郎,又是隆昌侯的乘龙快婿,日后前途无量。
老太太自是欣赏他的,含笑点了点头,“齐大人有礼了。”又将目光落在了他手上捏着的两道平安符,道,“可是府上有人身体欠安?”
齐玉衡面色略显尴尬,将两道平安符收进了宽袖之中,道,“家母和拙荆夜里总是被噩梦缠身,遂来着庙中请两道平安符,用以安神。”
“难为你有心。”年轻人如此有孝心,令老太太对齐玉衡青眼有加。
花如瑾站在老太太身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齐玉衡。哼,为了荣华富贵而害的一尸两命,当然睡不安稳。
齐玉衡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侧目看向花如瑾时,只觉得这小女孩带着怨怼又藏不住柔qíng的目光有些似曾相识。
老太太见齐玉衡盯着花如瑾瞧,又能感觉到花如瑾手心渐渐沁出的汗水。略有一些不满,轻咳了一声,道,“齐大人可是要和夫人留在锦州过年?”
众人皆知齐玉衡能仕途顺遂,皆因娶了隆昌侯的嫡次女文惜玉为妻,受了隆昌侯的提拔。可世上万事,有利必有弊。弊端就是,这位相貌一等一,学问一等一的前科状元属于倒cha门女婿。据闻,文大小姐嫁入齐家不久,就同跋扈惯了的婆母不合,于是隆昌侯夫人便施加压力,令齐玉衡必须将父母送回锦州老家,不准他们住在齐府。如今齐玉衡别说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就连过个年,跋扈的文惜玉大小姐都不许他留在锦州。
这是人人皆知的秘密。当初花如瑾听见时,险些喜极而泣。想她前世是如何孝顺公爹婆母的,可最后却落得惨死下场。哼,他们不知道珍惜好的,如今便要不好的来收拾他们
齐玉衡听花老太太这样问,不禁脸色有些尴尬。“拙荆有孕在身,岳父岳母大人甚为担忧,遂令几日启程回京。”
“哦。”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齐玉衡自觉有些尴尬,堂堂七尺男儿,却被岳家掣肘,当真是抬头不起。遂匆匆告辞,仓皇而逃。
“听闻齐大人为了能去文家大小姐,bī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又害的岳家家破人亡。难怪他要来替母亲和媳妇求平安符。想是那无辜惨死的前夫人,来寻仇了。”海氏看着齐玉衡俊逸不凡的背影,啐了一口。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多好的皮囊,可却是豺láng之心。
老太太听了这话,略显吃惊。“当真?”
“嗯。”海氏用力点头,她来锦州城已有时日,素日里女眷们倒也常常说起齐家事qíng。
老太太略有一些失望,方才对齐玉衡的赏识之心一扫而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抵说的便是这样的人罢。”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三个女孩儿,“选婿,最要紧的是人品,莫要为了一副好皮囊便倾了心。要知道,这世上披着羊皮的豺láng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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