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诞下麟儿之时。神宗兴奋之极,当即便要立四王子为太子,却被昭和夫人拦下。她对于权力和地位十分不耻,在四王子十五岁封王之时,不顾神宗挽留,毅然决然的同儿子一起赶赴番地。这一举动,让一直盯着太子之位的皇后和大皇子大舒一口气。更免了多少言官,无中生有费力弹劾的周折。
然而,皇后和昭和夫人的斗争却从未停止。神宗对昭和夫人宠爱之极。昭和夫人远赴番地之后,神宗几乎每年都要赴鲁地探望。大有非鲁王不传皇位的兆头。各方势力都十分紧张,而昭和夫人母子也成了众矢之的。
一想到昭和夫人,老太太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彭妈妈取了暖炉塞进花如瑾手中,笑呵呵道,“昭和夫人美则美矣,却未生得福相。四姑娘必胜其一筹。”
老太太点头。神色黯然。花如瑾惊疑不定,“怎么彭妈妈见过昭和夫人吗?”
这位昭和夫人甚是神秘,她本是无父无母孤儿,入宫之后许多故jiāo又相继亡故。她xing格孤傲冷淡,也甚少出席宫廷盛宴。见过她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彭妈妈虽自小便是老太太的贴身婢女,可老太太是侯府大小姐。出入宫廷之时,这位昭和夫人还未进宫。能够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孔妈妈神色有些不大自在,拿眼睛去偷瞄老太太。
却听的老太太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说起来,我与这位昭和夫人也算有缘。二十年前你祖父还在京就职,咱们合家都住在京城。那年你父亲被jian人所害,险些丧命,亏老襄阳侯延请名医方才保全你父亲一命。年底,你父亲大好之后,我便起身去襄阳侯府拜谢。当时。襄阳侯府正是一片混乱。”
花如瑾听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开口询问,“难道和昭和夫人有关?”
老太太点点头,“正是。当时襄阳侯奉命寻找皇上在溪边看上的美人,翻遍了整个京城都不得其踪,最后却在襄阳侯世子的屋子里发现了该女。”
“啊!”花如瑾忍不住惊呼出声,难道那世子同昭和夫人有私qíng。
未等她问出口,老太太便给了肯定答案。“世子和昭和夫人早已定qíng,皇上横刀夺爱。二人正待私奔。”
花如瑾嗖然瞪大双眼,这是话本中才会有的事qíng啊。老太太摇摇头,似是有些惋惜。“襄阳侯世子丰神俊逸,昭和夫人美貌俏丽。二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可这普天之下,谁人敢争皇帝心头所爱。襄阳侯怕祸及族人,硬是要将二人拆散。将昭和夫人扭送进宫。我去的那一日,正因世子不从,生生的被襄阳侯打断了一条腿。”
“原来,襄阳侯的腿疾是这么来的。”花如瑾握紧小手,一脸紧张。
当今的襄阳侯,正是当时的襄阳侯世子。那是世间仅有的美男子,可美中不足的是左腿有疾,是个跛子。
老太太叹息一声,重重点头。“若非如此,恐襄阳侯一族难以存至今日。这天下之事,有哪一件能逃得过皇帝耳目。昭和夫人入宫第二年,皇上便知道了她和襄阳侯世子的过往。若非昭和夫人一直以命相抵,恐今日襄阳侯府早已不复存在。”
不论是多么贤明的君主,都是这世上唯一的独裁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莫说是皇帝,试问世上哪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心中另有所属。且因此人而拒绝同自己jiāo流。
“后来,昭和夫人便被送入宫中了,可祖母又如何同她有了jiāo集?”花如瑾继续追问,显然十分感兴趣。
老太太拨动了一下手炉中的银炭,悠然道,“因见襄阳侯被打的只剩半口气,昭和夫人不忍qíng郎受苦,便要一头碰死在廊柱之上,以死明志。我那时见了,不及思索便上前挡在了廊柱之前,救下了她一命。若我知道,那一救,会让三人一生痛苦,我绝不多事。”
老太太愁眉紧锁,语气怅然,一副懊悔至极模样。
“祖母是出于好心,哪有见死不救之礼。”花如瑾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在场,恐怕第一反应也是上前救人。遂柔声安慰。
老太太苦笑着摇了摇头,“后面的故事,太长也太凄惨,便不同你讲了吧。”
昭和夫人在世人眼里,实际极为风光。可若是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她这一生却是十分凄凉。徒有美貌又能如何?还不是和自己众生所爱擦身而过,抱憾终生。
如瑾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老太太,目光清明。“祖母大可不必为当年自己的仗义相救却误了旁人终生之事自责,昭和夫人的今日实则是自己种下祸根。”
“哦?”老太太挑了挑眉,来了xing味。“此话怎讲?”
“昭和夫人所举,若是载入史册,或是编成话本,恐会被千古流传,世人皆赞颂其不为权贵低头,从一而终的气节。可生活不是被史官杜撰过的历史,更不是充满传奇色彩的话本。她若真心爱慕襄阳侯一心寻短见,那入宫之后也并非没有机会。他既不能接受除了襄阳侯意外的男子,不屑于同皇上jiāo流,又为何要产下皇子?既有了孩子,也已同皇上成了夫妻,就该将前尘放下,安心的做一个中规中矩的妃子。也许她柔顺一些,皇上便不会有那得不到的执念,一味的宠她,两人做一对世俗夫妻,岂不更好。
“如今,她一味的沉溺于过去。又做出一副清高样子,想要自己的儿子远离储位之争,可皇室子孙,哪一个能逃得过这场劫难?皇上对她宠爱不减,鲁王俨然已成众矢之的。而皇上一直对襄阳侯心存芥蒂,若昭和夫人先皇上一步而终,襄阳侯府势必会被皇上连根拔起。她一辈子不得幸福,襄阳侯和皇上也不得幸福。更连累了两家的后嗣,这岂不是害人害己,何必?
“她有比死更好上千倍的活法,可她不愿意。祖母何必自责当年将她救下呢?”
花如瑾慷慨激昂的说了这一顿话,顿觉口渴,忙接了孔妈妈笑吟吟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老太太细细咀嚼了半晌其话中滋味,眉眼弯弯的揉了揉花如瑾的头,“虽我不完全赞同你的观点,却也觉得欣慰。生活中有太多不尽人意的意外,只要不一味的钻牛角尖,一定会看见另一片海口天空。我的如丫日后必定是个有福气的。”
花如瑾笑着歪倒在老太太怀里,“有祖母照顾看护,如儿才能一生顺遂呀。”
祖孙二人正侃侃而谈,讨论襄阳侯和昭和夫人的过往时。在鲁王封底处的花家祖宅正闹的jī犬不宁,大老太太来信,请花老太太即刻启程,务必要在年前赶到菏泽祖宅。
海氏神色凝重的帮花老太太收拾箱笼,虽镇日盼望老太太能够出趟远门,免了她上前侍奉,可她嫁入花家十余载,还是第一次和老太太分开过年,一时心中百感jiāo集。收拾箱笼之时,也是十分上心。
“母亲年纪大了,路上总要人照应。可这阖府上下都是事儿,媳妇又走不开,可如何是好?”海氏用帕子按着眼角,所言并非虚qíng而出于真心。
花老太太有气喘之症,若非有人悉心照顾恐有危险。
花奕在一旁也是十分为难,儿子科考中举,正待明年殿试,如此重要时刻他也实在走不开去回老家管那一大家子的烂摊子。“似儿年纪最长,又最知道老太太习xing,照顾人最为体贴。若她还未出阁,倒能同母亲走上一趟。”
老太太面沉如水的看着她们,缓缓的将目光移向坐在角落一脸忧伤的如瑾身上。“便要如丫头陪我一道去吧。”
☆、第八十六章 启程(二)
花如瑾听闻,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老太太。
海氏似是有些着急,尖着嗓子,道,“如儿才多大点年纪,一路随行,母亲还要多照看她,岂不添乱。”说着又伸手将若瑾拉到了身边,“若儿好歹长她几岁,不妨要她跟着老太太,路上也好照应。”
花奕也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刚想要劝说几句。却被老太太抢了白,“我不在,府上的事你一力承担恐有力不从心之时,不若让三丫头留下协同打理。一来能帮衬你一二,二来也好锻炼她的理家能力,日后嫁做他人为妇也能撑得起庶务。况如丫头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的饮食起居习惯她最是了解不过,照应起来总是便宜。”
海氏还想要在开口辩驳,却被花奕扯了袖子。“母亲说的极是。”花奕给海氏打了一记眼色,又和颜悦色的拉过如瑾,嘱咐道,“如今你也是大姑娘了,路上不许淘气,要好好照顾祖母,莫要劳烦她老人家费心。到了祖宅,对亲戚们要恭敬有礼,莫要摆小姐架子。”
“是,女儿谨记爹爹教诲,一定不让爹爹失望。”花如瑾乖巧的行了一礼,眼神如小鹿一般清澄明亮。
花奕满意的点头,若瑾大大松了一口气,盛瑾一直cha不上话,一双柔白小手死死揉着帕子。
“你怎么像个锯嘴葫芦,半句话也不会说?好歹也求老太太一句,要她带着你回菏泽。”晚上回到各自屋子后,海氏十分不满意的点着若瑾的额头,一脸怒气。
若瑾吐掉口中瓜子皮,闪的极快。“我才不去菏泽,上次二老太爷过世父亲带我去奔丧,可要我瞧了好一出戏。祖宅的那帮子穷亲戚,各个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我同他们想与不来。”
海氏气的面皮涨红。直骂若瑾不懂事。“他们是土财主?你三伯父家的四堂哥同你哥哥一样考中了秀才,一并进京赶考了。你二伯父家的三堂哥经你父亲的疏通也在军营里领了差事,更不要说你大伯父家的二堂哥,那是皇商!家中金山银山几辈子人都花不完,同他们比,咱们才是穷亲戚。”
若瑾犹自瞪大眼睛,很是吃惊,“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能的?”海氏白了女儿一眼,在她对面的软榻上坐下。“现下这都不是要紧的。你祖母为什么要带如瑾去,难道你心中没数?”
“当然有数。”若瑾挑了挑眉毛,很是自负道,“左不过就是想要将如瑾记在母亲名下罢了。”
“知道你还这般无所谓?”海氏气的恨不能将桌上的掐金丝雕花香炉扣在若瑾头上。
若瑾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是名声好听罢了,谁人不知她是庶女?”
“可就是这个名声,日后议亲时。她便能同你平起平坐,嫁的一样门户。”海氏气急,又要伸手去点若瑾不开窍的脑袋。
若瑾依然迅速闪开,往身后的藕荷色大引枕靠去,“她从不抢我的。便是给她个名分又如何?娘是我的亲娘,议亲时。难不成不像着自己亲生的,倒去偏袒她不成?如今你大方些,老太太也高兴,她也记得你的好,又压了盛瑾一头,岂不是好事儿。”
52书库推荐浏览: 苏惠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