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贺之所以如此担心花如瑾。除了兄妹之qíng,也多了些别的打算。他李家落寞。到了他这一代又是单传。祖父家除了一个早不联络,不成气候的堂叔以外。再无旁的兄弟姊妹。而外祖父家,不过是乡野庄户人家。除了一个在盐帮混迹在底层打杂的表弟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可以依靠的人。
亲属中,唯花家是官宦体面人家。可奈何自己姑母不过是个小妾,自家算不得是花府的正经亲戚。好不容易仗着花家照拂,能入官学读书。也付出了母子不得相见的代价。可这些年书读下来,也不过是徒有功名,家中没人帮衬,如何能入仕?
芳姨娘还活着的时候。自己常常和花如瑾玩在一起,qíng分上总算是有些的。虽曾因自己的母亲闹过结亲这样的闹剧,但这些年来多已冲淡了。谁还惦记着这样的琐事。
如今花如瑾嫁的尊贵,他又是她正经的表哥。花如瑾不是那嫌贫爱富的,只要能真心实意的跟着她,为她做事,大好前程还是有的。
况且,现在花如瑾孤身入侯府,也实在是需要他这样一个可靠之人。
两人坐在车里,各揣心思。女人的心思总比男人简单些。千丝万缕也不过是绕在感qíng上罢了。
花如瑾这一日起的极早,先是优哉游哉的给襄阳侯府人请了安,又在襄阳侯病榻之前尽了尽孝道,端了端药。和妯娌们有一搭无一搭的说了一会话,便早早回了自己的院子。
徐容卿不在,内书房就成了花如瑾的领地。见李贺自然也要安排在内书房。
李贺被红菱引着,进内书房时。花如瑾正一手挽着长袖,一手提笔,像模像样的写着字。
她本就生的端庄秀丽。此刻执笔书写,更是平添了几分书卷气,眉宇之间又透着那么一股淡然优雅。
花如瑾听的门口有响动,缓缓抬头。见李贺正站在门口,一手拂袖,抬起手腕将手中毛笔,放在青瓷笔架上。绕过大桌案,往前走,“表哥,快坐。”
一面说着,一面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李贺让到一排中堂椅处坐下。又吩咐丫头上茶,自己则和他隔着一个紫檀桌坐下。
“这些日子亏表哥辛劳,方才能将铺子上的事qíng打点妥当。”花如瑾笑着看李贺,亲昵却不过于甜腻。
“哪里,都是应该的。”李贺很是喜欢她这样的jiāo往方式,和把握的距离尺度。
花如瑾不喜欢拐弯抹角,便单刀直入。“听闻,表哥有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不知是真是假。”
花如瑾怎么会知道?李贺微微有些讶异,眉心一跳。既是被她知道了,便也不好打马虎眼。便慡快回到,“当年曾有幸结jiāo一位江湖中的朋友,近年来到也有些走动。不知妹妹为何如此问起?”
花如瑾自端了红菱奉上来的茶,递给李贺。又吩咐红菱引着人在外面守着。待屋子里只剩下蜜桃一个人侍候时,方才开口。“风闻四王爷和八王爷要动手,表哥可知此事?”
最近酒肆茶楼那些文人政客,吵的正欢。不过都是含沙she影,借古讽今。李贺也常会与一些友人结伴,出入于这些地方。自然是有所耳闻。当即便点头,压低声音。“连洪德楼的说书先生都开始讲玄武之变了,可见时局不稳到何种程度。”
那洪德楼是什么地方?是六王爷名下酒楼,能进出那酒楼的皆是朝中勋贵。他请的说书先生历来,只将奇闻异事,不讲历史典故。今次既将玄武之变拿出来大肆宣扬,还不是想将四王和八王用心公之于众。
六王爷是个趣人儿,能力极佳,却对夺嫡无感。
花如瑾手指轻轻刮着茶碗,“皇上宠爱鲁王,天下皆知。世子此次去鲁地,怕是有变。”
李贺眉心微蹙,“妹妹的意思是?”
“夺嫡这档子事,九死一生。我刚嫁入侯府,总不能就这么守寡了。是以,请表哥暗中相助。定要保世子周全。”徐容卿寄回来的信,对于此次出行目的,只字不提。只以为的告诉花如瑾这府上qíng况,又细心嘱咐花如瑾如何对付。甚至还不停询问花如瑾是否已经有了身孕。
其实花如瑾很恼怒。徐容卿是什么意思,她已经猜得十之**。他急忙在这个时候娶亲,不过是为了稳定自己襄阳侯世子的位子。他如果能功成名就,若不能好歹也有个妻子能帮他保着风雨飘摇的襄阳侯府。再者,若是他不行丧命,花如瑾能有身孕最好,若没有大可自族中过继一个,养在膝下。花如瑾不过就是跳过襄阳侯夫人,做了太夫人罢了。
他处处都是为自己打算,新婚的甜蜜也不过是麻痹花如瑾,想让花如瑾对自己死心塌地。
若是前世,花如瑾一定不会多想,大概也就只是觉得这爱qíng来得突然,一切归咎于缘分。断然不会想到,这夫妻qíng分之下还隐藏着种种算计。
他徐容卿算计了她,她不能就这么平白的任由他摆布。
女子嫁人,丈夫便是天。若是天塌了,任她多大能耐都撑不起来。保全自己,首先就是保住徐容卿。
帐,稍后再算。
李贺不知花如瑾这电光火石之下的思绪万千,只凝眉自己也细细计较了一下得失。徐容卿若是挂了,对他的确没有好处。
两人瞬间达成协议。
且说,这一年的十月,皇帝病重,要召鲁王进京。果然四王爷和八王爷都坐不住了,一个挥兵南下,一个围城bī宫。已然立储的十三王被困在空中,和日已垂暮的老皇帝陷入困境。
全国上下,一阵慌乱。京城之中,家家大门紧闭。尤其以襄阳侯府为甚,大家都知道,襄阳侯世子摇身一变成了平鲁大将军。正杀兵斩将,叱咤风云。
襄阳侯的病qíng越发的严重起来,夜里常常说些胡话。不是喊着儿子的名字,就是喊昭和夫人的小名,也偶尔会喊上几声原配夫人庞氏。独独不见有甘氏的名字,被他提起。这让日日在chuáng榻之前侍候的甘氏心中十分不甘。
最后竟是被气的一病不起,当然,谁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真实xing有多少。
于是,伺候公公这种重担子,就担在了三个儿媳身上。犹以花如瑾为最,因为襄阳侯醒来时,总是指名要见花如瑾。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不固定,也越来越短。最后索xing就让花如瑾多照看着,也好公公醒来能第一时间看见她跟她说话。
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很少还有靠谱的太医能来这样敏感的地方走动。宋太医,却是这少数人里的极品。他不仅日日来,而且还尽心医治。可纵然是衣带不解,也是无力回天。
襄阳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死抓着花如瑾的手不忘,张着嘴,像是离开水的鱼,奋力呼吸。
花如瑾从来没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垂死挣扎,突然觉得十分害怕。眼眶骤然红了,将耳朵贴近襄阳侯,道,“父亲要说什么?孩儿洗耳恭听。”
“容卿……”襄阳侯拼命蹬大眼睛,张着嘴大口喘气。因此而让本就微弱的声音夹杂了更多的呼吸杂音,更让人难以听清。“你……要好好待容卿……我,我对不起他!”一面说着,手又在chuáng铺上不停的拍打摩挲,似乎是在找什么。
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丫头,此刻哭红了眼睛。上前在chuáng褥下面取出了一个用羊皮小包包着的东西,“侯爷可是寻这个?”
襄阳侯费力的点了点头,眼珠缓缓移动,张着嘴,去看花如瑾。
那丫头将羊皮小包放在花如瑾的手中。
又听襄阳侯道,“把这个,jiāo给容卿……告诉他……我,我这就去寻他母亲道歉。”
☆、第十七章 死讯
襄阳侯殁,因是动乱时期,一切从简。而世子徐容卿因在鲁地平叛乱贼,不能服丧,且也不能第一时间袭承爵位。
外面战事吃紧,徐容卿连连溃败,四王爷已经有一统江山的气势。
老皇帝在皇宫里吊着一口气不肯死,不知是不放心小儿子,还是没看见昭和夫人不死心。
花如瑾给襄阳侯守了几天灵,突然想,老皇帝和襄阳侯这对宿敌恐怕是不日就要在九泉之下会面。真不知道这二人见面之后会是怎样的qíng景。
抛却俗世地位名利牵绊,不知道襄阳侯会不会跟老皇帝撕破脸,和昭和夫人有qíng人终成眷属。
那,一直都很无辜很悲剧的庞氏呐?会怎么样?
想到庞氏,花如瑾不自觉的伸手去摸了摸放在紫檀雕二龙抢珠炕桌上的那个羊皮小包。那小包裹不大,却包裹的鼓鼓囊囊,摸起来也没有什么坚硬的地方,偶尔用力,似乎能听见纸张摩擦的清脆响声。间或参杂着衣料纽扣的轻响。
花如瑾猜测,或许那里面是一件衣服,附带加了一封信吧。
好奇心就想是小猫咪的爪子在一直抓着花如瑾的心,痒痒的,很不自在。连带着夜里也有些睡不好。其实她睡不好的原因,不过是担心徐容卿的死活。
因为徐容卿的安慰现在关系到她的安慰,襄阳侯府最近有点太热闹。
热闹的她夜里实在难以安稳入睡。
襄阳侯一死。徐容卿袭爵,这是无可厚非的事qíng。嫡长子早逝。嫡次子袭爵。而甘氏所出的徐六徐容修,虽也算是嫡出。但和徐容卿的身份没得比。
虽是如此,可是人一旦起了**动了心思,可不管合理不合理。要的只是手段和下手速度。
甘氏多年来,隐忍不发,处处忍着徐容卿。今次时局动dàng,徐容卿又处在风口làng尖。她自然也得要推波助澜一下。若不然。以徐容卿的xing子。若是能安安稳稳好生回到这个家里,她和她儿子别说是立足之地,恐怕命都难保。
况且,这爵位。她可是盯着有年头了。如此大好时机怎么可能就让它这么不翼而飞。
虽然徐容修对爵位并为表现出多大的热qíng来,只是一味的埋头于他的医书之中,努力拼搏。且一时半会还没能在慈父早逝的悲痛中缓过神来。
小甘氏也就是徐容修的媳妇,和她姑母甘氏如出一辙。眼睛里盯的全是名利和钱财,最受不了徐容修那副淡然闲散,视一切名利都入浮云的样子。少不得日日要在他跟前吵上几句。
徐容修xing子好,多半遗传自老襄阳侯。儒雅,淡漠,对于妻子的吵闹不过就是一笑而过。依旧还是扎在自己的书堆之中,说什么都要研究出一种能治疗自己父亲病症的药。日后若是有人生了和父亲一样的病。他一定要治疗好,免得这样骨ròu分离。
花如瑾对这个小叔子印象不错,见过几次面。和徐容卿的冷漠和一身戾气比起来,他总能给人带来如沐chūn风的自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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