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的视线被白昼里茶壶冒出白雾隔绝模糊,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她不说话,嫡姐也并不搭理她。
过了一会儿,奚娴才踟蹰害怕道:“你、你来作甚?”
嫡姐不紧不慢道:“我的妹妹怀孕了,若不能照拂她,便是姊姊的失职。”
奚娴冷笑道:“是么?我倒是不见你这么关心我,将我的门都砸坏了!我夫君回来一定不高兴,你要怎么赔我?”
嫡姐掀起眼皮看她,不置可否的微笑一下:“你是真的担忧这些?”
奚娴捧着肚子,面色有些苍白起来,轻声道:“你回去罢,我不想见到你,我现在过得很好,不见到你就更好了。”
嫡姐上前来,落下一丝清冷的檀香。她身量高挑而修长,眉目森冷雍容,却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奚娴瑟缩一下,却没能多开,因为她天神便有些惧怕嫡姐,只能摊着肚子任由她微凉的手,一点点缓缓触摸。
她的手很好看,也很纤细雪白,像是一捧冰冷的冬雪,动作却像是五月的春风,让奚娴觉得自己的肚子,仿佛是嫡姐的至宝。
奚娴却被摸得浑身发颤,像是承受不了大雪的嫩枝,颤颤巍巍便要被折断了。
嫡姐温和捏着她的手腕,细细把脉,过了半晌才令她收回手去,平淡道:“我想了很久,还是要来看你几眼,心里才算安心。”
奚娴睁大眼睛看着她,立即小心翼翼捧了肚子,略带讽刺道:“皇后殿下,怎么不关心自己的肚子,反倒在意我的?”
她说着又有些戒备起来,捂着肚子再不肯令嫡姐触碰,眼角微微泛红,忽地柔软求饶道:“奚衡……奚衡,你只要仍对我有一丝的感情,也不要动我的孩子。我不会威胁到你。”
她很少这么叫嫡姐,寻常时候大多是娇气柔软的“姊姊”,缠得人舍不得说重话,现在时过境迁,却愿意叫她的本名了,含在奚娴的嘴里,却别有一番感觉。
嫡姐倒是没想到,奚娴想得还挺多,竟然怕她害她的孩子。
不过她想错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舍得这么做。
嫡姐沉静道:“我这一生,也不会有孩子。你不用担心这么多,我对那些没有兴致,更不屑这些手段。”
奚娴讥讽道:“那我可真是看错你了,你是出水芙蓉,洁净清高啊,那你去当皇后作甚?”
嫡姐但笑不语,并不回答她任何关于皇后的话题。
嫡姐在山中陪着奚娴住了一日。
春草多嘴,告诉嫡姐奚娴夜里爱起夜,还盗汗多梦的事体,故而她甚至睡在奚娴身边,准备整日看着她。
奚娴不肯,她觉得这像是偷情。
她甚至严词拒绝了嫡姐:“若是王琮回来了怎么办?我不想叫他看见这些,你知道我们心里有鬼,那就更不能叫他看见。”
她们不是亲姐妹,奚娴喜欢过嫡姐,甚至现在还这么幽怨。
而嫡姐当了皇后,还这么吊着她,暧昧不清的摸她的肚子,那只咸猪手她就该剁了喂狗,怎么还能容她上自己的榻?
嫡姐却冷淡道:“你只是我妹妹,不要多想,不能说的话亦不准提起,你懂么?”
然后她就不容置疑的,躺在了奚娴的身边,与她同床共枕。
奚娴背过身去,鼻尖酸得要命,有些委屈地落下了一滴泪,洇湿了靛蓝的锦枕。
第54章
奚娴侧着身子哭,一点声息也没有,只有轻微颤抖的呼吸声。
她尚且怀着孕,一副多愁多病的身子,这阵子更是不曾好生养护,叫人心生了怜惜。
嫡姐的手伸过来,微用力扳着奚娴的肩膀,欲让她转身,可小姑娘却怎么也不肯动弹。
非但不买账,她还似是要躲得远远的去,纤弱的一团缩起来,像只可怜的小猫,舔舐着自己尾巴上凌乱的绒毛。
嫡姐沉默半晌,终究是叹口气,回身将奚娴揽进怀里,圈在臂膀间不容许她动弹。
嫡姐身上的檀木香传入她的鼻息,奚娴浑身敏感得想要颤抖,扭着身子便想要逃离,却被那双雪白纤细的手臂掣肘着,哪里也不能去。
奚娴的眼泪落在嫡姐的手臂上,她呜咽着道:“姐姐,你这是要作甚?我惹不起你了,你是他的皇后,我又算甚么?”
“我……是你们两人的玩物……那我算什么呢?”她似喃喃自语。
奚娴这段日子以来,不是言笑晏晏,便是平静如水,面对王琮时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即便是偶尔的温柔,也像是恩赐。
但只有面对嫡姐的时候,她勃勃跳动的血肉才生动活泼起来,变得浓烈而炽热。
嫡姐的手纤细而微冷,带着从容稳重的力度,为奚娴慢慢拭去眼眉的泪水,她只是温柔陈述道:“我知你不爱那个男人,却又愿意怀上他的孩子,更不抗拒我的碰触。娴娴,有时我不知拿你怎么办。”
最后那一句话,便像是叹息。
指责奚娴的年少无知,鱼与熊掌都想要,却一点代价也不愿付出,最后还能理直气壮的指责旁人。
奚娴却似乎怒极了,声音冷漠道:“那你又想做什么?你用两个铺子换了我的姻缘,又拿我当什么?你若还当我是你妹妹,便再也别来见我,你有你的皇权路要走,我自活我自己的!井水不犯河水……从此两不相干,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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