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寒听见质问,心想,说什么啊,被他嘲讽弱小的人类吗?都听一路了。
可颂面包没吃几口就被斯年收走了,人类太脆弱,胃部久饥后不能多食。她目光粘在面包上,耳边落下他的声音:“你是故意这样回避问题吗?”
融寒的手指无意识将瓶子捏扁,空旷的教堂内一阵塑料喀啦的响声。
“你才故意的吧?那问题本来就是一个陷阱。如果我回答不上,就得不到权限,不可能逃跑;如果我回答得好,离开就成了伪命题。这个问题从基础逻辑上就是相悖的,我回答不了……”她垂下眼帘,遮住心底的茫然,“……我不知道。”
不知道该不该欺骗,她的智慧在他穷追不舍的逼问下走到末路。
“不行哦。”斯年的神情隐藏在阴影里,不罢休似的。
“别这样,我……”她停顿一下,声音在迟疑中呢喃漫出:“不想敷衍你。”
金晖透过教堂穹顶的圆形玻璃,徐徐洒落。
火烧云静静地在天空飘了一会儿。
“你真会说话。”斯年突然轻微地笑了一下,凑近了,声音放得很轻:“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融寒抬起目光,撞入他眼中,有一瞬间的迷离。他连续问:“你对谁都这样吗?”
这问话让她感到脸上爬了丝热意,可热意又蔓延到眼底。
融寒终于把盘旋心头的话也掷到他面前:“那我也想问你——你在亚太研究院,对谁都像对她那样有敌意吗?”
她撕开了教堂里安静荒芜的唯美。
空气中每个分子似乎都在刀尖上跳舞。
天神与圣光的长久凝视下。斯年不置可否地勾了下唇角:“这样如何,你自己选吧,想听顾念的事,还是活命权限?”
一个撕开过去,一个畅行未来。
一个或许能触及到故友经历的真相,一个确定能让她平安活下去。
一个在末世中没有太大意义,一个却是末世中最重要的真实。
她的瞳孔闪动,映出他淡漠而玩味的微笑,他似乎格外喜欢欣赏人类的犹豫和挣扎、困顿与踟蹰——大概因他自己不曾拥有。
瓶子更被捏紧,然后被她放下:“第一个。”
声音在圣坛神像和十字架前回响。
斯年在墙壁的半阴影后一动不动,那俯视的微笑也依旧。
“你最好想清楚了。”
哦,他可真是为她着想。
耶稣和使徒的壁画在圣坛上方俯瞰这一切。
融寒没有改变选择。对上他时,她的眼睛又恢复了似曾熟悉的坚定,凝聚着人类被百般挫折又起的意志。
他站在圣坛前,神座的明灯华芒在他背后照出通往天堂的路。然后,他的手缓缓递到她面前,手心里是一瓶抗菌胶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吃了它。”
融寒目光落下,心中蓦然一沉,下意识挡开:“我选的是她!”
“哗啦”一声,药瓶滚落到地上,盖子摔开了,红色胶囊在地板上弹跳,细碎声响在空旷的教堂内回荡。
她一窒,随即脸色一白,觉得可能会惹到斯年——他被开发过基础情绪的,之前只不过是理性思维压着而已。
斯年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彩色大理石地板上,夕阳透过圣坛上方的穹顶窗户跃入,暖金色照亮那一片。他退开两步,俯身捡起了药瓶。
如果光速肉眼可见,那它此刻一定是压缩到停滞的。
教堂的穹顶挑得极高,镀金的巴洛克雕饰缜密盘旋,空气寂静到万物窒息。
药瓶躺在他掌心中,他上前几步,修长的影子挡住了她的阳光,无限地放大。她想离开他阴影的禁锢,双手手腕却忽然被抓住,举到头顶。
下一刻,她脚下一空,眼前世界倒转,她挣扎道:“放开!我放弃权限了这还不够吗!”
她被他抱起来,扔进智能医疗舱里,他只用一手按住她肩头,她就动弹不得,手术带自动将她缠绕起来,紧紧固定在手术椅上,他慢慢逼近,几乎遮住了全部的光:“吃下去,或者要我亲自喂你吗?”
她往后退避,手术舱却没有多余的空隙,她的视线无处安放:“你想用植入芯片的方式胁迫我!”
对峙一会儿,斯年对她忽然展露微笑,一瞬间好像春光融化了全世界的冰雪,眉眼的每一个弧度,都满溢着光彩;鼻唇好似上帝之手精细雕琢,每一个弧度都能荡漾心魄。
这种美渗透了寂静,惊艳了时光,使世界似乎停留在这一刻。
然后他缓缓说:“是啊,你用的是我的备用芯片。这样你要是逃掉,或者没能找到量子密钥,就陪我一起毁灭吧。”
“……”在她惊愕中,麻醉针已经注入静脉,她呼吸一紧,眼前世界开始恍惚,嘴唇被迫张开,红色的抗菌胶囊在视野中放大,灌入口中。
麻醉和抗菌胶囊的药性很快见效,融寒阖上双眼,安静下来了。
斯年的CPU并行处理已经通过光wifi把“达尔文计划”的资料传输给了医疗舱。以谭可贞为首的人类团队研究花费多年,可智能医疗舱的神经网络学习这些科研成果,却只需要几分钟——就能比人类更精确地完成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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