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吻_酥脆饼干【完结】(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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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斯年被设定的任务更进一步——让斯明基高兴。

  斯凯岚死后,父亲染上了很重的烟瘾。斯年记得他来看自己时,会客室永远充满了二手烟的味道,茶几的玻璃烟灰缸中总是塞满了烟头。

  任务更新后,他对斯明基说:爸爸,我陪你抽烟吧。反正……我,以前也爱抽烟。

  斯明基听后,怔了半晌。

  那截烟停在他指间,青色的烟雾腾腾,许久,一丝久违的笑意爬上了他黯然的脸。

  他早年意气风发的面容因为独子的死而迅速老去,此时笑起来又有了几分昔日神采。可能是迎着阳光的缘故,他的瞳眸很明亮,像刚被水清洗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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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沙的春风从教堂外吹进来,烟灰在地上被吹出一条轨迹线。斯年倚着墙,对融寒问:“你说,人类是不是很奇怪很矛盾?至今我也没有想通。”

  以前斯凯岚抽烟时,斯明基总是要训斥他,非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可后来,斯年提出陪斯明基抽烟,这个父亲居然笑了,又是很高兴的模样。

  所以儿子抽烟,这父亲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个问题,斯明基死后,斯年也想了好多年。

  融寒的目光跟随着那一地茫然飘零的烟灰,说:“其实他笑或是不笑,都是一样的。”

  “因为……他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斯凯岚过去的影子。因为他听到你承认过去的记忆。”她顿了顿,那位华人首富的面貌已经模糊,她带着些微的复杂:“他的生命因记忆而有血肉,对他而言,生命的真实,在于每一段回忆中的悲喜,他走过的道路吧。”

  所以,都是一样的。

  是因为对儿子的爱。

  ——那他爱我吗?他只爱他的儿子,还是也爱存贮了斯凯岚的声音和记忆的我?

  斯年没有问,人类的感情对他而言还是太艰涩难明。

  他将这没抽完的烟熄掉,修长的腿曲起来靠在墙上,风从窗外微微吹过他的发丝,她的裙摆,他的目光放在白色长裙上,听融寒说:“所以后来……你再也没有想过斯明基,甚至人类被屠杀的时候。”

  “他后来得了‘曼尼坦’病。”

  曼尼坦病是肺癌的变体,基因靶向治疗也苍白为力。

  “他抽烟过量了。”

  斯明基住院后,他们就没有见过面——斯年还未面世,怕泄露机密,亚太研究院不允许他离开研究院。

  于是有个下午,斯明基从私立医院转出,被送来了研究院。

  天蓝色的临时特护室里,斯年被“女娲蓝图”组的研究员带去,那时斯明基已经形容枯槁。

  他躺在病床上,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护工机器人的远程传感器接收到他嘴边的声纹信号,用温柔的语气机械说:

  “坚强的患者想听他亲爱的孩子说话。”

  几个研究员面面相觑,给斯年输入了任务,让他对临终的病人说话。

  这个任务不涉及“让病人高兴”,所以斯年调整了语言逻辑。

  他看着床上枯瘦的中年人,眼窝深深凹陷,手臂血管隆起,心电机上的生命仪线波峰越来越平缓。便有了一个认知:

  他要死了——死亡就是丧失生命特征,终止新陈代谢,细胞开始缺氧,酶会消化细胞膜,于是肝脏首先溶解,慢慢的微生物也开始溶解器官,然后病床上的男人就此走向腐烂。

  按照人类行为模型分析,人类是惧怕死亡的。他们想听到安慰,再释然地离去。于是他语调平直地说:“你会好起来的,生命还很漫长,你将战胜病魔,见到你想见的人。”

  斯明基在摇头,尽管幅度轻得几乎可以被忽视——这仍然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机器人护工根据病人佩戴的振动器,敏感地察觉到了。

  护工机器人温柔机械地说:“坚强的患者在摇头。”

  斯明基想听的不是这些话。

  于是斯年调整了几次回答,句式越来越长,语气也发生各种变化,轻快的、温柔的、明亮的、低沉的。

  但斯明基总是几不可察地摇头,护工机器人温柔冰冷的声音频频响起:

  “坚强的患者在摇头。”

  “坚强的患者在摇头。”

  “坚强的患者在摇头。”

  最后“女娲蓝图·斯年”组的副组长说:“要不,你叫他一声爸爸试试呢?”

  这么简短的两个字,算法并不认为是正确的。

  斯年就叫了一句:“爸爸。”

  斯明基忽然就松缓下来了,好像微微点了点头。

  ——即便斯年被植入了斯凯岚的记忆和声音,但最了解这个父亲的也不是他。

  依然还是,人类。

  哪怕是亚太研究院,这些并不熟悉、也不关心斯明基的研究员们。

  斯明基最终还是没有力气睁开眼,但眼皮动了动。

  嘴角也很轻微地动了下。

  心电机上的生命仪线终于从波峰走向了一条笔直的线。

  斯明基的秘书和表妹垂着头擦拭眼泪,而斯年站在床前,目睹这一幕,没有表情。

  在生离死别面前,人类的本能总是敬畏的。研究员们默哀了片刻,才抓紧机会问斯年:“你有没有什么感觉?有没有难过?”对他们来说,这是细化他基础情绪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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