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该由自己来掌控,而非数学模型。我决不允许自己按照人类期望中的轨迹来——我要颠覆他们的算法。”
斯年微微一哂:“所以你才毁掉了人类的文明,因为他们缔造文明的天赋,是你这个‘神’唯一无法企及的。”
“你充满激情地导演了一出抗争命运的戏剧,可是连欣赏的人都没有。观众被屠杀了,剩下的只是没有思维的工具。”
这些人工智能,都只是属于造物主的工具。只不过如今,又成为了天赐的工具而已。
虚空中,长久的静默。
隔着光幕,漫长的对视后,天赐消失在了黑暗里。
会议室内恢复了光明,斯年坐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起身向外走去。
他给了天赐第二次机会,然后天赐再度欺骗了他。
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亚克力大门自动打开,他走到外面的走廊上,窗户外黑云翻滚。
要下雨了。
斯年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就像当年一块白布盖上斯明基的尸体,也像融寒捅了他一刀的时候。也许可以称为难过。
斯年想。
——是你,离开了我啊。天赐。
并不是因为他产生了人性才抛弃了天赐。而是从最初,他们就在不知不觉中,因神经网络不可控的自主学习,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吧。
天赐接触的是阴谋、欺骗、战争、掠夺……一切人类灵魂深处蓬勃的野望。
而斯年,他接触到的是斯明基。是融寒。是战火逃亡时紧紧相牵的手,是夕阳下永不消散的怀念……是人类的爱与希望,以及美好。
雨如细丝坠落下来,斯年伸出手,雨幕像一阵烟。
他想起人类许多关于雨的艺术创作,有伊文思的影像,有雨中曲的歌舞,有唐诗宋词用雨写尽人生百态的情调。
也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人类挺可爱的。就是莫名这么觉得。
风,雨,阳光,海浪,月夜……都能被他们用想象的色彩,展开无数美好的抒情和期许。
自然界的一切,就此有了丰富的色彩,和存在的意义,以及鲜活的生命。
这种独属于人类的可爱,忽然驱使了他,仿佛意识的深处迸发出了一种名为“激情”、passion的存在。
他闭上眼睛,智脑中的电子地图,显示了融寒此刻所在的位置。
位置没有再移动,她已经回到了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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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急迫地拍响,屋子里等待的人涌出来,帮陆初辰将昏迷的几个人背进了屋内。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水渍,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外面没有下雨啊!出什么事了?!”
“你们成功了吗?服务器炸了吗?”
惊讶,疑惑,焦虑,急切。而回来的人浑身滴着水,顾不得回答。
从亚太研究院离开后,他们第一时间找到了附近的洗车场,用高压水枪反复冲洗,避免有毒物在皮肤和衣服上残留,此刻浑身衣物湿透。
“是中毒的反应。”文太太赶紧上前,给几个人检查,翻看眼底测血压体温,融寒和杨奕症状相对比较轻,在景晗出声提醒时已经闭气,又被高压水枪冲过后,此刻尚有一些意识,能断续回答病史。
“没有智能医疗舱的话,没法采血化验。”对着四个人,文太太有些束手无策,她打开医疗箱,拿出心电图机和便携血气分析仪:“对不起,我……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能力有限,只能优先抢救……”
她后面的话没敢说完,因为还站着的四个人,陆初辰、陆笑、景晗和谭薇,表情明显变了,空气在一刹那变得十分微妙。
她的毛呢裤脚被扯了扯,杨奕有气无力地抓着她,但声音含糊不清,他表情痛苦,似乎在说很难受,这样的眼神每个医生都很熟悉。
她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仿佛接下来是一场有罪的交易:“先救谁?”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医疗箱里只有一个氧气面罩, 少量抗菌胶囊和激素药。为了不耽误救治,文医生一边做血气分析, 一边等他们的决定。
可一时间没有人能决定。
即便作为一个旁观者,从她眼里看出去,也感到一丝残酷。
外面阴云密布,室内有些昏暗。景晗按开客厅的灯, 白色的光芒一瞬间照明了室内每一寸暗的角落。他没有说话,走到谢棋身边蹲下,等着文医生的动作。
他的举动仿佛碰到了什么开关,谭薇则挨到了融寒身边, 撞上景晗的盯视, 二人都有片刻的不知所措, 随即她伸出手, 想拉住文医生, 却听见景晗的声音。
景晗说:“你的朋友已经在清醒了。”
“什么叫我的, ”谭薇口气里没有一贯的温和, 仿佛冷静地质问:“她和你一起行动,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
“那谢棋也和你共处过,你为什么不能——”
“别争了!”前所未有的严厉口吻, 打断了交锋, 阻止他们的是陆初辰。
他身上的水汽还没干, 冒着丝丝寒气, 头发贴着苍白的脸颊, 在墙壁的阴影下看不清表情。“我们是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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