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韵兴致勃勃地将朱铨拉至春榻坐好,摆好碗盏,替朱铨夹了一个馄饨放入小碟中,摆到了朱铨面前,“快尝尝!”齐韵的小脸因着兴奋,白里透着粉,双眼亮晶晶如璨星。
她定定地望着朱铨,眼中满是希冀,朱铨不由地看痴了去,也不知道动筷。
“噢,应该微臣替皇上试吃!”齐韵见朱铨不动,猛然想起帝王用膳得有人试吃,因自己在上书房,王传喜便被朱铨给撵了出去,如今这试吃的工作必定得自己来做了。
因碗盏都在朱铨面前,齐韵隔得远,只得抄起袖子,露出一截洁白如玉藕的小手臂,一把抓起朱铨面前的箸,再从馄饨碗里捞起一只肥滚滚的馄饨就放到了自己口边。自己跟前没有碗,齐韵暗暗叫苦,又不能抢了朱铨的碗……
早知道如此麻烦,就该多拿几只碗筷了……
齐韵张大嘴,一口将整个馄饨包进了口中。馄饨才起锅不久,内里滚烫,齐韵包着肥滚滚又滚烫的大馄饨,咬又咬不断,吞又吞不下,吐也吐不得。抓耳挠腮,跳脚了半天,终于将那炽烫的大馄饨给咽了下去!
待齐韵饱含热泪,转动被涨烫得青筋暴起的脖颈看向朱铨,就要张口唤他可以开动了。齐韵看见朱铨极力忍笑的脸,眼中满是柔情与宠溺……
齐韵猛然闭紧了嘴,低下头,扭动手中的玉箸,只觉尴尬再度将自己包围。
“朕没箸,你预备让朕直接用嘴在碗里啃麽?”耳畔响起朱铨低沉的声音,愉悦又温柔。
齐韵猛然回神,抬起头,举起手中的玉箸就要递给朱铨,突地想起自己适才用这双箸吃过一个馄饨——自己实在不会伺候人,箸居然只有一双……
齐韵尴尬,就要转身再去小厨房拿箸,被朱铨一把捉住。
“不用了!朕就用你手上这双。”手中的唯一一双玉箸被朱铨夺走。
“可……可是……微臣适才试吃时用过了……”嘴里火辣辣的痛,还没缓过劲来,齐韵满含热泪望着正用自己吃过的玉箸夹馄饨的朱铨。
“无碍。”
☆、柔情与锋芒
经过那一夜的馄饨风波, 朱铨对齐韵愈发温柔,齐韵如坐针毡, 这该如何是好?原想着到朱铨身边还能寻个机会替梁禛找条出路,没想到就要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焦躁的齐韵日益严苛,严苛地对待自己的工作, 也严苛地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她要将自己变成管理文诰的机器,让人忘记她的性别,生不起柔情, 拒人于千里之外。
朱铨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改变, 他望着齐韵铁板似的脸,自嘲地笑, 再低头继续看手中的卷宗,不再管她。
朱铨最近愈发的忙碌,削藩令已发, 如所有人所料, 宁王爷暴跳如雷, 疯狂指责自己的这位四弟专横跋扈,罔顾祖制,挑起兄弟阋墙。如今宁王也学了自家兄弟的样, 举起“清君侧”的大旗,就要将那朱铨给“清”了,宁王扯起自己的三十万大军自大宁挥师,就要南下冲破喜峰口进入京畿地区。
好在梁禛早已屯兵五十万候在了喜峰口, 不怕宁王爷造反,梁禛的袋子早就撑在了喜峰口,擎等着宁王来钻了。
北方的战报、奏疏雪片般地飞入上书房,朱铨忙得四脚朝天,整天除了金銮殿听政便是上书房议政,连吃睡都囫囵搬来了上书房。
焦躁的齐韵开始惶惶不安了,就算再忙,也不至于连挪个地儿睡觉的时间也没有吧?朱铨已经连续十五日没踏进过后宫了,每晚都在上书房耗至凌晨,再到书房后暖房里的小榻上对付一晚,第二天照常早起拼命。
齐韵每晚都这样陪着搏命的朱铨挑灯夜战,每晚也会给朱铨端些宵夜,有时是后宫妃嫔们送进上书房来,有时是皇后送,也有将就御膳房温锅里的点心,总之,齐韵是不肯再出手做馄饨或其他膳食了。
这一晚,时间过得尤其缓慢——齐韵照旧不停地瞄着更漏,掰着手指头算朱铨已然多少日未临幸过后宫了。唔,十五再加一个五,已然二十日了……朱铨已经错过了四次工作任务了……
齐韵端坐春榻上,努力与席卷全身的瞌睡虫搏斗,强迫自己认真地计算朱铨错过的临幸工作日。全然忘记掩饰自己紧蹙的眉头,反复弯折并计算的手指,及自己口中的念念有词。
上首的朱铨早已丢开手中的奏疏,只定定地揣摩齐韵混沌的眼,迟顿的手,与樱花般的唇。
他又忍不住无声大笑起来,他俯身趴向身前的书桌,将自己藏入林立的卷宗中:这女子当真有趣极了……
……
不知道睡了多久,齐韵悠悠醒转,猛然发现自己正和衣躺在上书房的春榻上,身上平平整整搭了一块绒毯。她心下一惊,猛然起身,发现室内昏黄,烛影绰绰,朱铨竟然还在批奏疏!转头再看窗外,东方已现鱼肚白……
“陛下!你可还要你的身体?”尽管齐韵对朱铨没有好感,但如此舍命通宵勤恳工作的人,总是能打动人心底最深处的弦。齐韵也不例外,她翻身起床,冲至朱铨书桌旁,就要夺下朱铨手中的奏章。
“臣倒要看看,陛下一日不批奏疏,这天下可会大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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