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绝密,我本应一人独守,但姑娘早已是我至亲至近之人,我对姑娘全心信赖,故而不惧相告,只愿姑娘帮我保守秘密。”
陆听溪心下错愕难以形容。
让她捋捋……
一个故去三年的人,竟忽然在另一具躯壳上复活了?这事过于荒谬,她实无法相信,只觉是沈惟钦在耍什么花样。
沈惟钦何等玲珑心思,一眼就瞧出了少女的想法。
他轻吁一声,将嗓音压得更低:“有一年大太太访亲回来的路上,姑娘忽然发起高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太太忧心如捣时,我说我通晓些医理,可以帮姑娘诊病,大太太起先不信,后头让我权且一试。我给姑娘评罢脉,去寻了些草药煎了,方才压下姑娘的病势。”
“还有一回,是我初入府之际。彼时前院有个小厮丢了东西,诬赖是我所窃,见我不认,那小厮纠集其余几个孔武有力的杂役,将我毒打一顿。姑娘恰巧路遇,解我倒悬,还与我说,人要行善,否则一旦做了一桩恶事,往后就极难洗掉劣痕。纵然已改过,也会被人疑忌不断。我被猜忌,也是因着我此前曾做过些鸡鸣狗盗之事。”
“此事虽已过去十来年,但我至今记忆犹新。当时在场那许多人都认为东西是我偷的,唯独姑娘信我。我事后攒了三个月的工钱,给姑娘买了一支兔毫笔作为谢礼。本是想攒一年多的银钱买一方洮河砚的,但我怕那时候姑娘早忘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可惜姑娘没有收。”
陆听溪已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兔毫笔那件事,他不提她都忘了。沈安当时私下将笔送来,她没有收,让他退掉,他还为此游说她许久。
沈惟钦道:“姑娘一时可能无法相信,不过慢慢总会信的。”
“这躯壳的原主从前做的一些事,我回头会跟姑娘解释,只求姑娘不要连带着恼了我——我如今既已承继了这具躯壳,那理当是向着姑娘的,我与姑娘说过,无论何时,我都会站在姑娘这边。”
“眼下有件事十分当紧。此前在宛平时,仲晁就与这躯壳原主计议,要除掉谢世子,这老匹夫此番本是想让周良揽功,再设计谢世子等人丢掉宣府,奈何不得遂。当务之急,是将仲晁拔除。但仲晁是皇帝平衡之道中的一环,此事并不好办。所以我有一计,只是得谢世子与姑娘共与配合才成。谢世子是听不进我的话的,此事还得姑娘去说。”
沈惟钦语声很轻:“我等着姑娘的答复。”
……
因着此番宣府大捷,咸宁帝交代楚王要大加封赏。
这等事瞧着简单,但实则并不轻省,咸宁帝此番点了好几个仕宦之家出身的子弟随军出征,这如何封赏、封赏的寡众都是需要再三斟酌的。
楚王为此头疼一阵,又开始筹备端午的一应节庆仪程,最终确定今年不去西苑看龙舟,而改去万岁山前插栁,再观御马监勇士跑马走解,热闹一番。
端午这日,咸宁帝因行动不便又不能与太子觌面,便未出席。楚王让太后坐了上首,又召了一众宣府之战的功臣与朝中股肱入宫同乐。
席间,沈惟钦自道要去更衣,离了席。从东净出来,他迎面瞧见灵璧县主远远盯着他。倒也没避,他照常行路。将越过她时,灵璧县主道:“兄长好狠的心,枉我先前还一心要为兄长谋姻缘!兄长可曾想过,此事若传扬出去,非但我这辈子毁了,连着宗室的颜面也要赔进去!”
沈惟钦根本不理会她,提步要走,却听灵璧县主继续道:“去年祖父为我择亲,我一个也瞧不上,让祖父寻个由头全推了。兄长既对我不住,就当补偿我,帮我成就一门顶好的婚事,我知道兄长有这样的手段。兄长若不应,我就报复在兄长至亲至爱之人身上。”
“你威胁我?你觉着你能报复得了?”
“为何报复不了,三不五时地见面,总能寻见机会的。”
“那你倒试试看。”沈惟钦阴恻恻睨她一眼,回身径离。
他绕过一处假山,见谢思言立在葱茏花木前与赵景同说话,上前寒暄几句,就听谢思言道:“我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届时不知世孙能否捧场前来观礼?”
谢思言说话间,目光扫来,幽幽莫测。
第71章
“若得空闲, 必定到贺。只我先前还忖着世子素常不如何待见我,怕不会给我下帖, 没想到世子竟先提起此事,倒令我觉着受宠若惊。”沈惟钦客客气气道。
谢思言笑道:“世孙这是哪里的话,论起来,世孙是我准岳家三房的表亲, 也算是我未婚妻的表兄, 一杯喜酒自是喝得的,岂有不给世孙下请帖之理。”
话语中, “准岳家”和“未婚妻”两个词咬字颇重。
沈惟钦也笑道:“原来世子还记得我与陆家有些渊源。我先前见世子对我总没甚好脸色, 还以为世子忘了咱们也算亲戚。”
“我对世孙态度如何, 依世孙作为而定。”
“世子提起这个, 我倒想说, 此前诸多误会, 一直未及解释,不若世子回头拨冗与我出来小酌几杯,却不知世子是否愿意赏光?”
“这自是好的,只我近来忙着筹备婚事, 怕是不得闲。等我成了婚, 闲下来, 一定多敬世孙几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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