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言的音量不高,但字字重若千钧。
仲菡尴尬已极,也不敢抬头,蚊蚋一样跟陆听溪低声道了句“对不住”,就躲到了人丛后面。
谢思言又迫着灵璧县主跟陆听溪认了错,末了道:“县主身边的丫鬟没规没矩地张口乱说,不该罚?”
灵璧县主不知谢思言今日也进了宫,切齿半晌,恨恨道:“罚!”转头命人将鹂儿拖下去,杖责二十。鹂儿高声哭求,灵璧县主不为所动,转过身不予理会。
沈惟钦在此,陆听溪有些不自在,跟谢思言知会一声,与众人往北面的花圃行去。路上,她询问孙滢等人可曾瞧见方才是谁推的她,但未问出个结果来。她余光里瞧见埋头行路的陆听芊,走过去,问她可瞧清楚适才的情形了。
陆听芊一怔,摇头道没有。
陆听溪端量她几眼,回身欲走,就听她在背后踟蹰着开口:“五妹妹不要怪我方才没为你说话,我有我的难处。”
陆听溪淡淡应了声,去寻孙滢等人去了。
陆听芊手中帕子攥紧。
不知是否因着成婚之后她冷着吴詹的时候多了,吴詹起先还纵着她、帮她遮掩,后头态度也渐渐冷淡下来,不再特特帮她掩饰,她不肯跟他行房的事就传到了她婆母耳朵里。她婆母很是对她冷嘲热讽了几日,还说若非看在陆老爷子的面上,一准儿休了她。
她帮吴家平了吴岱那件事后,处境才变好——这也是她当初下定决心去求楚世孙援手的缘由。只是吴詹对她的态度却回不到从前了,镇日不过在人前敷衍着维系表面和气,私下里待她宛如陌路人。后头更过分,竟是弄大了通房丫头的肚子,落后没法子,只好将之抬做妾。后来吴詹也越发不着家,她隐约听闻他还在外头养有外室,也不知真假,她也不敢查问。
如今吴詹有两个侍妾外加两个通房,又兼后院还有几个不安分的丫鬟,她每日都焦头烂额。如此境况下,她必须尽快生个儿子,否则将来岂非要被这帮人生吞活剥了。可吴詹反而摆起了架子,她每回想与他和好,他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还讥她说她既嫌他是个无用的脓包,就不要勉强,横竖她心里抗拒与他行房,他不愿强人所难。
这般境况下,她若是再开罪了仲家惹来什么麻烦,那便是雪上加霜。虽然吴家人看在陆家跟魏国公府是姻亲的份上,不会拿她如何,但她要弥合与吴詹之间的关系就更难了。
陆听芊有时想想也恨得慌,为何她就这般命苦,她那小堂妹就泡在蜜罐里。
果真同人不同命。
众人散去后,灵璧县主终归忍不住,对沈惟钦道:“兄长总做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我回头要告诉祖父去!”
沈惟钦搭她一眼,冷笑:“告诉祖父?你可知我今次是来京做甚的?”
灵璧县主一怔。
“你莫非没发现我今日穿的是浅淡衣袍?我素日何曾选过这等衣色?”
灵璧县主愣了半日,惊疑不定:“你……你莫不是……”
“我是来报丧的,顺道带你回封地去奔丧——祖父上月薨了。”
灵璧县主惊骇之下险些跌倒:“这怎么可能!”
沈惟钦淡淡道:“祖父去岁离京时身子已然不好了,你那会儿在守陵,自然不知。”
灵璧县主忽而情绪激荡:“都怨你!你明知祖父当时身体违和为何还要让他回封地!若得太医在近前调治,祖父断不会这样短祚!你……”
她骤然对上沈惟钦的目光,立时噎住。
分明极漂亮的一双眸子,却冷得砭骨,仿佛匿于暗处的毒蛇泛着碧色幽光的眼。
她一个激灵,恍然想起,她这兄长很快就要袭爵,成为下一代楚王。
往后他就是楚王府的主人,她得仰他鼻息。
谢思和听闻了凉亭那边的事,回头就去找贾氏。
“母亲,谢思……兄长这样张扬是否不太妥当?”谢思和道,“回头此事传出去,说不得会有人说咱们国公府仗势凌人,不将宗室跟股肱放在眼里。”灵璧县主与仲菡可不就分别代表着宗室与股肱老臣。
贾氏剜他一眼:“你兄长行事也轮得到你置喙!你兄长是个有成算的,心里自是有数的,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谢思和不服:“什么成算,我看他就是急着显摆。他是本朝最年轻的阁臣,又是帝师……”
“你既知晓怎还这许多废话!也不瞧瞧自家跟你兄长差了多少!”贾氏恼道,“再半年就是秋闱,你这回若是再考不过,我看你有什么脸面回府去!”
谢思和被母亲直戳痛脚,面上立等红起来。
他是魏国公的儿子,本可以不考科举,靠着荫恤入国子监,继而等着补缺便是,但他父亲偏偏不许。左不过就是嫌丢人,不想让旁人在背后指点说他谢宗临的儿子靠着祖宗的荫庇才能为官。有他那好兄长珠玉在前,他父亲自然接受不来他这脓包做派,于是逼着他考科举。他得了秀才科名后,考过一次秋闱,但没中。他父亲动用人脉拿到了他秋闱的卷子,看过之后大发雷霆,斥他是个废物,还给他上了一通家法。
当时他母亲也在场,可她非但没有阻拦之意,还跟父亲一道数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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