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陆听溪不解其意,解释道:“姑娘素常贯爱穿柳黄、樱粉这类颜色的衣衫,可我觉着,海棠红才最衬姑娘。姑娘这等丰姿绝丽的佳人,就当穿海棠红。”
陆听溪遽然想起一事:“可你当时并不在京中,更不在宫里,纵我换上海棠红的衣裳又如何?你有千里眼吗?”
“姑娘还是跟从前一样天真,”沈惟钦凝眸望她,“我虽瞧不见,但可以遐想。我知道姑娘肌若玉脂,我知道姑娘腰如约束,我知道姑娘步态盈盈若流风飞蝶,如何就不能遥想出姑娘身着海棠红的情态?我觉着那必是宛若娇花初着雨的,娆妩冶丽,惹人发狂。”
“姑娘总角之年有阵子图新鲜,连着几日都着海棠红衣裳,我在灯下瞧着姑娘酣眠,只觉姑娘仿佛生来就是要招惹我的,我想将姑娘藏起来,”他步步逼近,“如此,往后你的身体发肤、你的一呼一吸,甚至你的魂灵都是独属于我的。”
陆听溪心下大骇。
沈安何时瞧见她在灯下酣眠了?况依沈安所言,她那时至多不过十来岁,沈安自己其时也才十二三的年岁而已。
“我心里曾无数次地转过一个念头,我将来如若娶不到你,就偷匿了你,倘你执意要离开我,我就打断你的腿,如此一来,你就能永永远远地留在我身边,再也走不掉。”
陆听溪往后撤步。
沈惟钦呢喃着,专注凝睇她:“不过想想,总还是舍不得。我说过,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我回封地后,也想过我往后当何去何从。但未及想好,就出了眼下这件事。姑娘可知世子今次大费周章的目的何在?”沈惟钦目光幽冷,“他想杀我。”
第98章
“可笑仲晁这几日惶惶不安, 以为世子是要聚力反击,将他剪除。世子真正要杀的人是我, 仲晁不过是世子捎带手要拔掉的钉子而已。”
思及此,沈惟钦不由沉容。
仲晁当真有负他望。谢思言此前引而不发, 大抵就是在等这么一个契机。
沈惟钦转眸看向陆听溪:“姑娘此前那番话,我仔细想过了,是我举动过激了, 我往后对陆修川的报复会适可而止。至若陆家余人,我也会尽量宽容。对于昔年借住陆家的时光, 我还是十分怀念的。我在旁人那里虽是受尽折辱,但在姑娘这里, 却总还是能看到活下去的理由的。”
“我知道姑娘因着我此前的诸般言行,对我存着些偏见。姑娘若是设身处地为我想一下,兴许就能理解一二。再论眼下——世子一心置我于死地,姑娘说我当如何?我如若掀了什么风浪, 亦或针对世子做些什么, 姑娘是否又要认为我如何如何?我原本是在封地静思己过的,姑娘对我说的那三条, 于我而言触动极大。可姑娘也瞧见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陆听溪不大明白沈惟钦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初来陆家时,确实因着来历尴尬而颇受非议,但后来至少在她爹娘那里, 是得了认可的, 他为何会认为自己在陆家旁人那里受尽折辱?再者, 他所言谢思言要杀他的事,她更是懵然。
谢思言这番作为跟欲剪除他有何干系?
沈惟钦很快转了话茬:“姑娘大约不知,世子为了藏姑娘,真真费尽心机。可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
他倏然一笑。
他起先确实不知谢思言将陆听溪藏在大兴的事,不过他也没打算私底下有事没事去找陆听溪,无端惹她不快的事,何必呢。但他后来察觉出谢思言杀他的意图后,就想跟陆听溪说道说道,可他紧跟着发现,陆听溪人不在国公府。
这就显现出谢思言的高明之处了。谢思言一早猜到他会在明了局势之后去找陆听溪,于是预先将人藏了起来。而最危险之处即最安全之处,谢思言大胆地选了大兴这个距京师不过大半日路程的地方。
他起先还真没想到谢思言这样胆大。
谢思言藏匿陆听溪,无非揣着两个目的,一是阻挠他见她,二是将陆听溪从乱局中撇出去——不过谢思言对着陆听溪肯定不会这样说,他大抵是跟陆听溪说,担心仲晁以她为要挟,这才让她出京暂避。
无论如何,这个藏娇之处至少应在顺天府之外,距京师愈远愈好。
他还真在这件事上跟谢思言耗上了,为寻陆听溪的踪迹,颇费了一番周折。后来他意识到,陆听溪很可能还在顺天府。但顺天府何其大,他不可能逐处筛查。
于是他想了个法子,让太皇太后出京,来距京师最近的、那处大兴的皇庄。出京前,还要放个消息出去,广而告之。如若谢思言确将陆听溪藏在附近,那么他兴许会将人转移,如此一来,动静大些,他好查。如若谢思言按兵不动,那就正表明陆听溪就在大兴附近,谢思言不敢轻举妄动。那就更好查了。
就这样,他顺理成章地查出了陆听溪的所在。但谢思言必定在庄上布置了铜墙铁壁,他不可能进去,于是他就让陆听溪自己出来,用的还是不得抗命的法子。也是巧了,小姑娘就在大兴,来皇庄倒方便得很。
谢思言事先未必就没思虑到他会去找太皇太后,但他大抵是未曾想到太皇太后能被他说动。
“世子是不是在姑娘面前对自己此番的目的顾左右而言他、避重就轻?”沈惟钦柔声道,“我知道姑娘大抵不太明白这段弯弯绕,甚至兴许不信我,不要紧,姑娘往后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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