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城门已闭,叶氏匆忙之中也没寻见丈夫的印信,倒是不知谢思言给了随行护卫什么信物,她们出城时并未被拦下,一路畅通无阻。
谢思言安排她们暂且去往城外的一处田庄。那是谢家在江南这边置办的众多产业之一,里头约莫是有什么万全的藏身之处。
叶氏一路暗祷,等暗夜中的庄子遥遥在望时,她心下稍松。
正要让女儿准备下车,忽闻外间一阵齐整划一的踏步声与兵甲相击声传来。
她脑中嗡然作响。
陆听溪与叶氏被逼迫着下车后,抬头望去。隔着一层稀薄的夜雾,她瞧见一人乘马,按辔徐行,踏月而来。
待那人近了,她方借着星月辉光,看清来人面容。
是沈惟钦。
叶氏瞧见沈惟钦身后那一众银刀玄甲的兵士就瘆得慌,下意识挡住女儿。又瞧见谢思言派来的护卫已团团将她们护住,心中略定。
沈惟钦看了眼陆听溪,又仿佛觉着刺目似的,即刻将目光移开,抬手示意兵士上前拿人。
两厢人马混战一处,一时厮杀声震天。
叶氏未曾历过这等场景,眼见着双方交锋,鲜血飞溅,唯恐伤了女儿。
紧紧将女儿护在怀里,她急声道:“如今可怎生是好!若舍了我的命也护不住我的淘淘,又哪里再去寻一个沈安来!”说话间,已是泪水潸然。
周遭混乱,她的声音淹没在锋镝交击中。
沈惟钦看准时机,飞马而至。隔着几名舍身抵挡的护卫,他居高临下看向斜前方披着樱色披风的少女,须臾,再度移开视线。
少女紧了紧披风,抬头道:“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楚世孙为何要迫我们至此?我犹记得世孙先前在京时,还与我说,两度牵累陆家,心下愧怍,往后凡遇难事,尽可找世孙援手。如今不援手也便罢了,为何还咄咄相逼?”
沈惟钦淡声道:“此一时彼一时,表妹见谅。”言罢,命兵士们加紧攻势,自己纵马突入。
他回封地后就被楚王严训骑射,此刻控马娴熟,左突右转,朝陆听溪母女逼近。两厢将近时,他蓦地冲陆听溪探手。
他今日穿的是便于御马的曳撒,窄袖束腰,右衽交领,这个举动令他身子前倾,颈间有什么东西垂下。恰逢斜刺里一枚飞镖呼啸而来,他侧身躲避。
一息之间,那物上头系的红绳断裂,从颈项上掉下,落在地上。
陆听溪顺着躲避的动作捡起一看,发现竟是一枚护身符。只是这护身符方才许是被飞镖擦碰,已经散开,露出内里一张写了沈惟钦名讳的字条。
一片浴血厮杀中,陆听溪盯着那上头的字迹看。
“还我。”沈惟钦摊手伸来。
他话未落音,就听得身后一阵浩荡人马喧嚣声飞快逼近。回头一望,隐隐瞧见谢思言一骑当先。
沈惟钦冷冷朝一个兵士使了个眼色。
那兵士冲来欲拉开叶氏。叶氏见状,以为对方要对女儿不利,紧紧拽住女儿的手,又以身相护,手心里全是汗。两方相持不下时,却听陆听溪高呼:“慢着!”
第36章
陆听溪声高势强,一时倒将那兵士镇住。
沈惟钦并不想跟陆听溪多做交谈, 他甚至自打来此, 就不想将目光投在陆听溪身上。他但凡对上陆听溪的视线,就觉浑身不自在, 心里也有一种怪异的发虚感。
他本意原就不是伤害陆听溪,也不想伤了陆听溪的母亲, 当即命那兵士后退, 又朝陆听溪伸手:“表妹将护身符还我。”
陆听溪却并未依言照做,只是上下打量他, 少顷,道:“敢问世孙, 这护身符这里面的字条是出自谁手?”
“表妹何出此问?”
陆听溪只道:“烦请世孙先答我。”
“是一位大德写的,这枚护身符也是他开了光给我的, ”沈惟钦神色不动,“表妹如今可以答我了?”
陆听溪余光里瞥见谢思言已将至近前, 沉默少刻, 道:“没什么,就是觉着这字体很特别。而且往护身符里放这个也罕有。”
护身符里一般放的是符咒, 这枚护身符里非但有符咒,还有主人名讳。将人名讳也连带纳入其中倒是少见得很, 至少她从前未曾见过。
她又瞥了眼那字条,这才放入护身符里, 隔空抛给沈惟钦。
她给沈惟钦掷物的举动正巧落在顷刻而至的谢思言眼里。谢思言勒马望来, 神色愈冷。他马前围了一众兵士, 他暂且无法靠近,只能隔了数道人墙,遥遥询问陆听溪和叶氏是否安好。等确认两人并未伤着时,他才转首看向沈惟钦。
“世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谢思言笑得意味深长,“我先前竟未瞧出世孙还能对一对弱质母女咄咄相逼。”
沈惟钦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讥嘲之意,淡淡道:“世子何必这般。若是易位而处,世子未见得就不会与我一般。说到底,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
照眼下的情势来看,宗室与官僚,注定对立。他与眼前这些人的立场,注定不同。
他说的也是实话。楚王虽则是让他将人带去,但陆家怎可能放陆听溪跟他走。纵然陆家那边点头,谢思言也不会点头。只要有谢思言拦着,他就很难成事。那倒不如不费那个事,直接将人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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