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扫了一眼,匣子里装的是整套的和田玉的玉佩、玉挂件、玉锁、玉麒麟,玉质温润,一看就知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难得的是还这样齐全,肯定是花了心思和大价钱的。
贞娘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点了点头,身后的翠竹忙接了匣子过去,贞娘说道,“这么破费作什么,叫你费心了。”
八娘子笑道,“到底是姐妹,我也好歹是他的姨,怎么能不尽心呢。大姐姐,妹妹说句或许多余的话,小九是个不错的人,咱们姐妹里头,她的心也最善,大姐姐还是要善待她才好,”
九娘子有些意外,没想到八娘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便去看贞娘,贞娘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只是没有说话而已。
八娘子也没多说什么,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了,贞娘也只是叫九娘子送了出去。
九娘子早就吩咐灵jú去准备好了车马什么的,自己和八娘子慢慢往二门走去,八娘子说道,“九妹妹,其实咱们姐妹里,你是心最高的,但却是命最苦的,嫁到侯府,又有大姐姐在前头,唉,七姐姐和我到底是个正妻,十妹妹那是不必说了,必有后福的,只是你,你是个比我们都聪慧的女子,相信你会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九娘子也很感慨,姐妹这么一别,又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见面了,想起远在皇宫之内的十娘子,心里就更加难受了,“八姐姐,你放心,小九会好好的,把姐姐,你也要好好的,还是要过继个孩子到自己的名下,将来也是个打算不是吗?”
八娘子坦然地笑道,“要那个作什么,我来来去去一个人多自在,无牵无绊,反正也不指望百年身后,谁给添柱香什么的,你放心吧,我是最最潇洒自在的。”
九娘子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劝的了,只好看着八娘子大笑着出门去,登上车子,极其潇洒地挥了挥手,一点离别的女儿之态都没有,那样子,仿佛是有了点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意思。
直到八娘子的车驾走出了很远很远,已经看不见了,九娘子这才慢慢回过身来,在走回荣禧堂的路上,回想着自己与七娘子八娘子十娘子的过往,有过争执,有过吵闹,有过小算计,但是,走到人生的这一步,再回头看,那些已成温暖的记忆!如今斯人已远去,相见亦无期,只能静待无人时慢慢回味了。
日头一天比一天更烈起来,树上的知了也一天比一天显得聒噪了,随着贞娘产期的临近,侯府上下也进入到了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态了。老太君从宫里请的嬷嬷和接生婆已经严阵以待了,大太太又亲自送了经验老到的嬷嬷过来,还有韩太医,已经被徐振祥打好招呼了,随叫随到。
贞娘的荣祥堂也被严加照看起来,贞娘肚子里的孩子身份太过贵重,让大家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jīng神来。
这日,九娘子早上起来就觉得头有点发晕,qiáng打着jīng神起身,喝了一碗姜糖水,才感觉稍微好了点,出门的时候,珍jú拿了一双琴姨娘做的鞋子过来,服侍着九娘子穿上,也不住赞叹,“这鞋子送来也挺长时间了,夫人今儿穿这个可好?”
九娘子也不甚在意,听见珍jú这么说,才低头看去,“嗯,也好,还没上脚呢,今儿就穿它吧。”
“琴姨娘真的好巧的心思,这鞋子真漂亮,改日奴婢也向琴姨娘讨教一番,回来给夫人做。”珍jú赞道。
九娘子笑道,“你想学就得好好学,回头做不好我可是要罚你的。”
珍jú应了,九娘子起身,玉梅和韩妈妈寒梅也都候着了,准备出门去荣禧堂,或许是鞋边的金丝线正好对着阳光,晃了几晃,其他人都不以为意,唯独寒梅皱了皱眉头,望向了九娘子裙边露出的鞋子的一角。
一行人往外走着,寒梅走在九娘子身后,忍不住又望九娘子的鞋跟上看了看,没说什么。
从荣月堂到荣禧堂要穿过园子里的抄手游廊,抄手游廊是依照园子的地势而造的,因此有些地方有几级台阶。还要拐过园子里荷塘,塘边的小径有鹅卵石的,九娘子惯常往这里走,有些地方较为湿润,有些苔藓。
以前每日里这么走,倒没觉得什么,今儿穿了琴姨娘做的厚跟的鞋子,感觉有些不太得劲了,有几处地方甚至要扶着玉梅的手才行。寒梅走在众人身后,眼睛一直盯着前头的九娘子,时不时地往她的鞋子上看去。
这一日下来,晚上,九娘子在灯下看书,珍jú进来回道,“夫人,寒梅姑娘想见您。”
“寒梅?”九娘子觉得有点意外,寒梅自从跟在自己身边以后,很少说话,与几个丫头也不亲近,但做事qíng从来都是一板一眼的,今儿难得有话要跟自己说了,便忙让珍jú请进来,并吩咐珍jú去泡一盏玫瑰茶来给寒梅。
一时,寒梅掀了帘子进来,九娘子含笑说道,“姐姐快坐吧。”
寒梅依旧是疏离的,没有什么表qíng的样子,“夫人,奴婢还是站着吧。”
珍jú倒了茶进来,九娘子亲手端了递给寒梅,“姐姐还是坐着吧,咱们院子里,不讲那些个规矩的。”
寒梅见此,也不再推辞,坐在了九娘子身前的椅子上,接了茶,喝了几口,神qíng明显松软了几分,九娘子便说道,“这是我闲暇时分和丫头们自己制的,姐姐喝着还行吗?我叫珍jú包一包给姐姐自己喝吧。”
寒梅有点不大自然,“嗯,是好喝的,夫人真是手巧,那寒梅就不客气了。”九娘子便冲珍jú点点头,珍jú自去准备了。
寒梅这才又严肃了神qíng,对九娘子说道,“寒梅是习武之人,或许比旁人更加敏感一些,今儿看夫人,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寒梅再藏不住事qíng的,来告诉夫人,希望夫人能放在心上,防人之心不可无。”
九娘子讶异地问道,“姐姐看出什么来了?请尽管直说就是!”
寒梅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盏,对包了一大包玫瑰花茶走过来的珍jú说道,“请珍jú姑娘将夫人今日穿的鞋子拿给我看看。”
珍jú莫名其妙地看着九娘子,九娘子点点头,珍jú便将包好的茶放到桌上,转身去取九娘子今儿穿的鞋子来。
寒梅拿到鞋子后,对九娘子说道,“今儿我仔细看了夫人每日行走的路线,还有夫人今日的鞋子,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目前,心里只是怀疑,这鞋子还请夫人让寒梅拿回去仔细检查,有了结果再来告诉夫人。”
九娘子点点头,对寒梅的这种谨慎的言行十分赞同,“嗯,姐姐到底是习武之人,比我们自然是来的谨慎,还要劳烦姐姐了。”
寒梅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将那玫瑰茶拿了,“寒梅谢谢夫人赠茶,就先告退了。”
九娘子吩咐珍jú亲自送了出去,珍jú回到还嘟囔道,“夫人,这个寒梅xing子怎的这么冷,跟她说话也不理,冲她笑吧,人家也不当回事,搞的奴婢像个傻子似的。还有,对您说话也这么不客气,一点也不像是个下人样。”
九娘子严肃地说道,“我不是早就嘱咐过你们吗?不能把寒梅看成是下人,她本就不是咱们府上的人,是侯爷从外边聘来的,当然不能以下人的要求来对她,你去跟灵jú她们几个也说一下,以后对寒梅也要客客气气的,不能有怠慢之心。”
珍jú红着脸答应了,九娘子这才拿起书来要看,但脑子里却总想着寒梅的怀疑,难道那鞋子会有什么问题不成?如果真的有,那么琴姨娘这个人,可真的是深不可测呢,九娘子又细细地回想有关琴姨娘的一切,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个存在感特别差的人,很多场合,似乎都有琴姨娘的存在,但是却想不起琴姨娘当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和脸上的表qíng。
这让九娘子很不安,她不喜欢这么没有把握的事qíng,想来与她接触过的人,她都会对那人有一个整体而细致的印象,脑子里绝不会对那人没有印象的,但是,这么一细想,才发觉琴姨娘在她的脑子里竟然没有任何印象,只是一个人,一个女子,一个姨娘而已。
第二日,九娘子换了双鞋子,找了个理由将琴姨娘叫了过来,果然,琴姨娘看见了九娘子的脚上的鞋子后,问道,“夫人,您不喜欢奴婢给您做的鞋吗?”
九娘子心里一惊,果然来问了,但面上还是笑着说道,“哪里能不喜欢呢,喜欢得天天穿呢,只是这几日穿的多了,叫珍jú拿去洗了,还未gān呢,珍jú她们也吵着要和你学那鞋子的做法呢。”
听见九娘子这么说,琴姨娘才仿佛松了口气般,九娘子没有漏掉琴姨娘的这个表qíng,琴姨娘抬头看见了九娘子审视的眼神,忙说道,“夫人,这有个什么,珍jú姑娘若是喜欢,改日奴婢就说给姑娘听就是了,值个什么呢?”
珍jú在旁边笑道,“姨娘快别这么说,夫人也常和我们提起,叫我们向姨娘多学着点呢。”
九娘子点头,示意珍jú去拿了点东西过来,递到琴姨娘手里,“这是我上次回家时,宫里送出来的一些新鲜花样子和绸缎,给你做些绣品什么的最好,就给你留了点,你看看可用的着?”
琴姨娘接了那个包袱,感激地说道,“多谢夫人还想着奴婢呢,这么好的东西,奴婢真是……”
“好了好了,咱们姐妹说话就别什么夫人奴婢的了,怪生疏的,以后别这么叫了!”九娘子嗔道。
琴姨娘应了,又同珍jú说了一回作鞋子的技巧,这才告辞了离开。
九娘子坐在炕上皱眉,珍jú进来问道,“夫人,您怎么想起要将琴姨娘叫来说说话的?”
“这个琴姨娘真让人不解,你说她愚笨吧,她也知道来讨好主子,你说她聪明吧,她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没看到侯爷一点都不待见她吗?”九娘子问道,“何况她还是平哥儿的生母,虽然是庶子,那也是侯爷的唯一的儿子。”
珍jú歪着头想了想,答道,“依奴婢看,琴姨娘应该是个不大吉利的人。”
“哦,这话怎么说?”九娘子疑惑地问道。
珍jú说道,“奴婢也是听府里的老人们说起过,说琴姨娘原来是服侍侯爷的丫头,后来侯爷从战场上受伤回来,有一次发热,琴姨娘就……服侍了侯爷,后来,琴姨娘抬姨娘的那天,她原来住的屋子也走水过,还有,生平哥儿的那天,侯爷还摔坏了腿,还有,大夫人进门那天,平哥儿不知怎么的就魔症了,闹了半夜……”瞧着九娘子的神色越来月凝重,珍jú就没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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