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自语。
陆屿修激动的手一顿,很快继续轻抚着,很轻柔地接道:“我听到了。安梨,你要说话算数。”
陈安梨埋头吃面,耳根泛红,在他注意下小幅度点了点头。
“我记得啦。”
——
陆屿修的母亲葬在与别墅相隔不算太远的另一个山头的公墓区。
地理位置很好,鲜少杂声和打扰,是很多富人和有名望的人安葬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山上自然生长了许多木兰花,后来被开发成规整的园区,到了季节,漫山遍野都是清浅的香气和素净的花色。
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风景。
扫墓那天,陈安梨跟着全家人起得很早。
她特意找了一身深色朴素的衣服穿,又把头发利落地扎了马尾出来,没化妆,就跟着陆屿修出了门。
陆远征已经等在车上,他只从后视镜瞥一眼陈安梨和陆屿修,很快就安静地移开了眼眸。
司机很快把车开了出去。
车内气氛沉闷异常,隐隐可以闻到木兰花的香气。
陈安梨嗅到,心里蓦地一暖。
她也从小喜欢木兰花,这个季节木兰应该没开,看来,陆远征是真的对陆屿修的母亲用情其深。
所以可以记她的喜好许多年,每每还想着给她带去最喜欢的东西。哪怕是不应季的花香和风景。
陆屿修也沉默异常。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衬得皮肤白皙异常,棱角分明的脸看着前方,眼神却像是陷入回忆一样,没有聚焦。
陆屿修每年都会陪着陆远征在忌日这天去山上看看她。
每次,他从不说任何话,除了被陆远征逼着叫一声“妈妈”,大多数时间,就是陆远征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自言自语,或者长久沉默。
他说不上来自己对于这个母亲是怎样的感情。
她赋予了他这一生都根植于骨血的洁癖和孤僻的性格,让他在自我逼迫中长久地处于孤独;但是她也让他伴着木兰的香气长大,这是他生命中出血之外记忆最深刻的味道。
很淡,却很难忘。
也是这味道让他瞬间在陈安梨的帐篷里找到了安全感。
独属于他的安全感。也成了他记住她的标志。
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和别人隔绝了,不会有更深的碰触和关系。
和父母尚且缘浅,更何况是他人。
但是陈安梨出现了。
就是有这样说不清的事,如今坐在车里,他竟然有些甜蜜而紧张地想着,要如何把陈安梨介绍给自己的母亲。
告诉她,这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是他存在的意义和追寻,也是他这一生的守望。
知道吗?你们身上有同样的木兰香。
陆屿修想,这样说也不错。
车子平稳的行驶着,终于开始缓慢沿着山路爬坡。
陈安梨看着陆屿修渐渐平静下来的眼眸,手轻轻搭在他手上,安慰一样地虚握着,很快被他反握住,捏在手心里。
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车人下车。
管家从后面的车取出花束来,一束束递到陆远征和陆屿修怀中,还给陈安梨也递了一束。
陈安梨道了谢,忐忑地接过,有些受宠若惊的看向陆远征。
陆远征神色淡然,移开目光,迈开步子的瞬间,淡淡的嘱咐:“进去吧。”
陈安梨设想过无数次陆屿修的母亲的模样。
她想,陆屿修生得这样好看,而且能让陆远征这样的人迷恋这几十年的人,一定美得不可方物。
站到墓前的时候,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陈安梨有片刻愕然。
她以为陆屿修的母亲会是温婉型的,大气的美;亦或者是严苛的,张扬的美。
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
少女的头发有些短,只到下巴的位置,脸小而精致,眼睛里仿若星辰万千,笑着的模样,自由而不受拘束,像是风本身。
陆远征温柔而小心翼翼地弯身下去,把花束认真地摆在墓碑前面,认真地拿手擦拭着上面的细微灰尘。
像是背着她的也看到了陈安梨的目光,他低沉着嗓音淡淡开口:“这是她年轻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我们刚认识。照片是我拍的,她很喜欢,墓碑上就让用这张。”
陈安梨轻缓的呼吸着,不敢打扰,只有点头,也不知道陆远征看不到,能不能感受到。
抬头,陈安梨看到了上面的名字“舜汐”。
宛若潮汐,转瞬即逝。
这样如风般来去自如的自由的感觉。
张了张口,陈安梨想不出任何词语来形容。
忽然觉得她之前作出的所有才是她的风格。也无可指责。
舜汐,像是乱入人间的清风。
她只是找到自己的出口,回去自己该去的地方了而已。
陆远征仰头凝望着照片上永远定格在时间海洋里的少女的容颜,这一刻,他似乎卸下了所有强大和防备,只是一个无法凝望到自己爱人的男人而已。
“我带儿子来看你了。你看看,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陈安梨有片刻鼻酸。
在她和世人的眼里,以为陆远征这样的人没有情。
陆远征停了停,仔仔细细把面前能看到的区域都擦拭干净,缓缓起身:“我也老了。你一直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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