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被永兴帝赐婚给镇北王世子之后,她曾让栖露暗中打探过他的喜好,得到的答案都是:镇北王世子是个性子淡漠喜欢安静的修仙之人,欣赏温婉优雅,乖巧懂事的淑女,特别不喜欢吵闹粗鲁的女子。
这可是决定着她下半辈子生活质量的人,苏妗自然不能惹了他的厌,再加上她从小就在真大家闺秀的母亲教导下做惯了人前淑女,因此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生活方式。结果没想到当年探得的消息根本都是假的,这人压根就不是大家说的那样!
再一想方才打架时,越瑢逮着她的下盘攻个不停的猥琐样子,还有之前见过的他的另一面,苏妗面上仍是嘤嘤啜泣,暗中却是嘴角一抽,心下那个本就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仙君形象也哗啦一下,彻底崩了个粉碎。
什么高冷优雅,超凡脱俗的仙君转世?分明和她一样都是装出来的!没准儿连“修仙”这件事都是假的!还有那什么奇特的命格啊什么的,苏妗从前觉得神奇,觉得与有荣焉,现在却觉得不靠谱极了。
不过她倒也不生气,他以假面待她,她也以假面待他,大家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怪谁。
越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说的话条理清楚,有理有据,神色也不似作假,不由眸子微眯,慢慢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夫人辛苦了。只是为夫也好,父王母妃也好,都不是会在意这些世俗礼教的人,你往后不必再这般小心翼翼,大大方方地做你自己便好。”
这话叫苏妗十分心动,然而也只是心动——他不介意她学过武,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揍哭他全家”的暴脾气和其他诸多不符合当下淑女要求的习惯。且他现在说不介意,是因为今晚天黑,他没看清自己跟他打架时的样子,没准儿哪天亲眼看见了,就又会觉得她粗鲁不堪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从前她对他敬畏有加,也十分相信他的为人,可现在她对他敬畏不起来了,也没法再相信他。因为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他和自己一样都是一个带着假面具在生活的人。真实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真实的他又是怎么想的?苏妗一无所知。
而她做不到把真实的自己,袒露在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人面前。
是以听了这话后,她只满眼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靠进他的怀里,主动补充解释了一番:“妾身的武艺是小时候随父亲在北境的时候,跟着府里一位女师傅学的。北境民风开放,人人尚武,妾身天天看着,觉得有趣,便央着那女师傅教了我几年。因当时有几个调皮的邻家孩子总欺负妾身,父亲与母亲便没有阻拦此事,只是母亲心里是很不赞同的,她是个极其看重礼教规矩的人,觉得姑娘家动手动脚的样子十分粗鲁无状,便教导妾身,只能在遇到危险,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可以显露身手,平日里绝不可以叫别人知道我学过武。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便答应会乖乖照做,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不对人提起这事儿,再加上平日生活安宁,极少遇到危险,也没有什么机会出手,所以其实,妾身也不是故意想欺瞒您的……”
这番话九分真,只有最后一分假,苏妗说得很顺畅,却并不能打消越瑢心里的疑虑。
因为比起她欺瞒自己不会武艺的事儿,他更在意的是“她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这个不该出现的地方”这个问题。因此听了这番话后,他只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表示理解,然后好奇似的问:“那夫人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上山来做什么?”
见他这么快就将这事儿翻了篇,半点不纠结也不生气的样子,苏妗大大地松了口气,心说这人猥琐归猥琐,皮归皮,大度倒还是挺大度的,思想觉悟也挺高,竟觉得女子会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可比外头那些看见姑娘家说话大声点都要指指点点,说人家不够斯文淑女的大猪蹄子们讨喜多了。
又想着他接受能力似乎挺高的,再加上她也有心想探探他的底,苏妗便转了转眼睛,做出了一副难为情极了的样子:“妾身……妾身是来……”
她低着头,越瑢看不见她的脸,听她这般吞吞吐吐的,不由眼神深了深。
这个问题,她又会怎么回答呢?
刚这么想着,苏妗突然惊呼了一声,越瑢低头一看,就见吱吱叫了好半天也没有人理它的白眉猴子正气呼呼地咬着苏妗的胳膊,上蹿下跳地想把她往旁边拽,一副“你个讨厌的母人类,不许靠近我们家小哥哥”的醋样。
越瑢:“……”
苏妗也是嘴角微抽地看着这手脚并用,连尾巴都卷过来了的小家伙,心下啼笑皆非。
冬日衣裳厚,它咬不疼她,她刚才之所以惊呼出声,不过是没设防吓到了而已。眼下见越瑢也看了过来,她便指了指这小家伙说:“妾身是跟着这只小猴子来到这里的。至于原因……”
她咬了咬唇,看了不远处干柴堆旁的三颗鸟蛋一眼,声音又细又低,听着十分不好意思,“它送了三颗鸟蛋给妾身,妾身……妾身实在是有些饿了,这才想着上山找个地方,烤个鸟蛋吃。”
万万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么个答案的越瑢:“……烤,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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