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五年前,不,现在已经是六年前了。风溪莲清楚地记得,那时的他刚满十六岁,还在跟金和司空带着银夜会闯荡江湖。
虽然父亲下令自己每年只能在除夕回一次红馆,其余时间都得在外历练,但风溪莲仍旧过得很快乐,他尊敬他的父亲,对一年只得见一次的母亲也很是孝顺。那一次,他搜罗了整整一箱的礼物回去,打算弥补自己又将近一年未尽的孝道。
可是,就在他走到半路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让他整个人几近疯狂。他的父亲死了,那个平日里总是慈祥、温和的父亲死了,报信的人说,焚心小筑起了一场大火,谁都没能救出来。
那真是一场可笑的事故,不是吗?风溪莲虽然悲痛欲绝,但至少还没有昏了头脑。在焚心小筑那样绝密的防护之下,要说红馆的馆主竟会葬身火海,谁信?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回去……哪怕是几个时辰也好,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回去……
就带着这样无尽的自责、震怒与悲痛,风溪莲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红馆。他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他诅咒刚过,撑着那副虚弱的身躯纵马飞驰的场景。
那一天的太阳,出奇的火辣。
当他终于站在焚心小筑那一堆废墟之前,看见自己的母亲像失了魂一样跪坐在地上,风溪莲觉得一下子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一样,只能惊愕地、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切,那似是灌了铅的双腿,被钳制住的喉咙,都不受他的控制。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回来……
尽管如此,风溪莲还是迈步向自己的母亲走了过去,那个瘦弱单薄的身影,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她唯一的支柱。
可是,预想的情景并没有发生。当记忆中那个温婉的女子看到他时,眼眸里浮现的情感却是愤怒、厌恶,以及歇斯底里。
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在他错愕的神情中,伸出手发狠似的掐住了他的喉咙。
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为什么他都死了——你却还活着!
为什么?!
为什么……风溪莲的心里也只剩下了这三个字。这一切,来得太快了,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当她的指甲掐进他的血肉里,划出一道血痕时,风溪莲才稍微认清了点状况。
后来的事……风溪莲已经不太记得了。也许是震惊过度,或者差点窒息而亡的缘故,那几分钟的事,是一段及其模糊的记忆。不,也许,是他自己想忘也忘不掉,又不愿记得太过详细的缘故。
总之,当神色大变的众人急忙把他的母亲拉开,事急从权地给关了起来后,风溪莲一个人站在那废墟之上呆立了良久。
那一天,后来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冰冷的雨点打在他身上,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拉回现实,面对那残酷的记忆——可是风溪莲还是迈不开步伐,定定地站在那里,思绪杂乱无章,开始怀疑一切——直到,急急赶来的司空,气急败坏地将他拉走。
啊……原来自己真的又陷入到那个梦魇里面去了吗……风溪莲长长地出了口气,缓缓地平复自己紊乱的心跳,抬眼见到柳叶流露出担忧的眸子,于一瞬间,得到了平静。
“放心,我刚刚只是做了个噩梦。”
听见风溪莲的解释,柳叶却是将信将疑。实际上,像她和风溪莲这样性子的人,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多半是信不得的。而就在她踌躇着要不要追问的同时,望星阁的门口却传来一声敲门声。
“公子,叶姑娘。”
两人微微皱起了眉,这个时候还来打扰,难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扶着风溪莲靠坐在望星阁的柱子旁,柳叶走到门边问道:“什么事?”
“峰峦大人传来的紧急消息,关于柳家的事有消息了。”门外的人低声说着。
闻言,柳叶心里一怔,忙把门拉开了一条缝,门外的人便递进来一根拇指长的金属管子。接过东西,柳叶复又把门关上,这个时候的风溪莲,还不能让别人看见。
见柳叶脸色凝重,风溪莲便出言问道:“柳家的消息?”
柳叶点点头,坐到风溪莲身边,从金属管中取出了写有信息的纸片。上书:
桑木晋阴城,叶一尘。
事情,似乎比想象地要来得复杂……
☆、前往晋阴
翌日,破晓。
微曦的晨光铺洒大地,似是给厘清城拢上了一层朦胧的袈裟。当‘吱呀’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厘清城的宁静,三匹健壮的棕色马匹从城门里疾驰而出,踏着哒哒的马蹄声,在飞扬的尘土中绝尘而去。
城楼之上,换回了一袭白衣的风溪莲迎风而立,手指无意识地击打着剑柄,眼神微眯,目光顺着那抹清丽的声音,一直蜿蜒到远处的地平线。
那条隐没在地平线之下的路,通往四国。
远去的人是柳叶,以及她那两个专属护卫,千秋和万黛。按照枫鸾给出的消息,她们此去晋阴城,寻找被掳走的柳老爷子一行人。风溪莲本欲亲自去的,但奈何柳叶一口回绝了,理由是这件事情若是针对的柳家,那么柳家的事由柳家人亲自去解决;若是针对的红馆,那风溪莲去,不就是中了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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