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尘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闪耀的期盼,却让他退却,害怕。这个女子,也许平日阴晴不定,性格与常人迥异,做事偏激,时而疯狂,却又时而天真。可是,偏偏就是她,当初将自己从那个阴冷的巷子里带回来,跟阎王爷抢命,又不眠不休照顾他三日,他才有幸活到现在,活着见到柳叶最后一面。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活着,或者死;爱谁,或者被谁爱,都要遵循因果定律。
少女还死死地抓着叶一尘的袖口,脸上的那一抹笑容却愈发苍白和悲凉,直到叶一尘沉默地拿过她怀中的剑,她才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来,吃吃地笑着,一如夏日绽放的牡丹。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在救赎别人的同时,也同样希望着被救赎。
看见少女脸上灿烂的笑意,叶一尘伸手拂开她的手,别过脸去,说道:“好了,你且在这里休息,我还有仗要打,不陪你了。”
“嗯。”少女点点头,终于没有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闻言,叶一尘怔了怔,脑海中似是想起了柳叶的音容相貌,深吸了一口气将它遏止,却是没有再回头,握着剑柄的手一紧,大踏步走出了帐子。
外面,依旧是烽火连天。那个战场上,只有叶一尘,而没有那个早已应该死去了的人。
那个人说的对,柳叶的心中没有叶一尘,而叶一尘的心中也不该有柳叶。只要九公子在一天,柳叶就不会有事,她的心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虽然这对于玉铭珏来说,是比死亡更残忍痛苦的事情。
☆、虞河之畔
“阿莲。”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在小楼中响起,伴着腾腾的脚步声,古桐的大门一下便被人粗鲁的推开。
房间里的司空正百无聊赖地仰躺在椅子上,一张上好的红木椅子只留一只桌脚着地,不安地来回晃动。一看来人,司空那厮的脸上就荡漾起了那邪邪的堪称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地来人忍不住眉梢微扬。
“哟,是袭云呐,你这次可来得真——晚。”
又是那拉长的语调,诡异的说话节拍,袭云瞥了司空一眼,打定了主意继续无视他。司空这个人,哪怕前一刻认真到极点,愤怒到极点,下一刻还是能让你忍不住往他那张俊脸上来上一拳。
风袭云三步并作两步就走过了司空,目光有些紧张地盯着窗边那个似乎正在假寐的身影。具体的事情司空已经提前知会过他了,只是没有想到,他当初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袭云,你来啦。”窗边的风溪莲听见声响睁开眼来,看见风袭云,脸上露出一个温和平淡的笑意。他的样子,表情,语气,似乎都与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作为风溪莲相识最久的青梅竹马,风袭云却能清楚的感知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或者说,风溪莲的心里,变得更空了。
“阿莲……”风袭云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良久,才终于开门见山地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闻言,风溪莲笑笑,转过脸去望着窗外,冬日难得的暖暖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睛不由地微微眯起,“袭云,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可是这件事怎是强求,她若是知道了真相,定也不会同意你这样的做法。”风袭云的语气难得的激动,但说话时还是小心的没有带到柳叶的名字,而是用了‘她’作为代替。
大约是知道今日这青梅竹马不会轻易罢休,风溪莲便又说道:“袭云,你也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叶子不在,我会放心得多。我如今身处的位置,儿女情长才是最大的阻碍。”
“可是那个位置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啊,他们把你推上去,什么东西都要你来抗,你到头来牺牲了一切,又能换回什么?阿莲,那些什么狗屁的责任,你大可不去管他,就这么一次,你为自己想想,难道也不行么……”
“袭云……”风溪莲闭上眼,伸手挡住眼前的阳光。他也想放弃啊,可是他已经被逼上了这个位置,放弃、解脱,又谈何容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退路已经塌陷成悬崖,而我的后面,还有上远以及四国的千千万万人,我若后退一步,就会有人坠崖而死。我不能退,退不得,所以只能一步步向前走。袭云,这一点,你一直都明白的,不是吗?”
何止是明白,就是明白地太彻底,所以才会如此痛苦和愤怒。眼前这个自己曾发誓要保护的人,把自己从那无边的孤独深渊里解救出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拼了命的努力,却还是什么也保护不了。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看着一切,却无力阻止它的发生。
可是……自己不能,不代表别人不能!风袭云曾一度将希望放在柳叶身上,而现在,这个希望仍未断绝。只要风溪莲还把柳叶放在心里一天,只要柳叶能够回到他的身边,他也许终有一天,会回到从前的那个样子。
垂下的拳头悄然握紧,又松开。风袭云没有再反驳,却是深深看了风溪莲一眼,长出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放到风溪莲面前的小桌上。那东西由布包着,风溪莲伸手摊开,里面整齐地摆着两本暗蓝色封面的诗文集,正与平日风溪莲看的那种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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