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后面的内容柳叶没有说出来,但即使不明说,冰玉还是能意会。只见他负着手,缓缓踱到平台边缘极目远眺,沧海桑田倒映在他的眼底,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与往日不同的厚重感。
“敛真大司命曾做过预言,所有的一切都将在千年之后终结。当这个祭坛重新绽放出光华,开启轮回的钥匙降临于世。黑幕笼罩一切,大地开始哭泣,雪山面临崩塌。黑暗之后,才是光明。”
冰玉对着虚空伸出一只手去,山顶的寒风裹挟着雪花自指尖流淌,远方有冰雾在飘荡。他好像下一刻就会被那忽强忽弱的风吹入悬崖,但又像牢牢地钉在了原地,任天塌地陷不动分毫。
“那一日祭坛终于亮了,而你,恰好出现在万里之外的虞河里,出现在九公子身边。”冰玉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柳叶,嘴角的笑意不变,“这个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柳叶,就是那把钥匙。
那一瞬间,柳叶忽然明白了一切,为何明玉的人会对她表现出那样的尊敬,为何自己,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牵扯进这诸多的纷乱中。
是那可笑的宿命,柳叶只是很不幸地被点兵点将点中。
可是柳叶不信宿命,她回头,目光瞥向那圆形的祭坛。柳叶怔怔地看得有些出神,脑子里忽然开始不可遏止地在想:若是我踏进去,也许我能就此找到回家的路;如果我踏进去,这一切就会成为虚妄,成为日后偶尔想起的一个梦;如果我踏进去,就不再会为那些恼人的情感忧伤……如果……
柳叶的一只脚神使鬼差地踏上了祭坛,就像是钥匙插入了门洞,祭坛苏醒了。
暗金色的回路里开始有光芒在流淌,沿着那繁杂的纹路曲折地前进,扑鼻而来一股苍凉的远古气息。不出几个呼吸,整个祭坛开始轻微地晃动,那淡金色的光芒愈发浓厚,最后慢慢凝结成水,欢快地开始流动。
那金色的水快要灌满整个祭坛。一股吸力凭空而生,开始拉扯着柳叶,似乎在催促着她快些踏进去。可是柳叶还在犹豫,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抗拒着什么,归途近在眼前,可她却失去了冷静的判断。
“公子来了。”
边崖出的冰玉淡淡的声音传来,他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柳叶与祭坛的异样,那张面具之下的脸孔依旧难以揣测。
只四个字,柳叶终于有了动作。她蓦然回头,顺着冰玉的目光看去,那薄薄的冰雾中,飞扬的雪舞里,黑发白袍,有人在缓步走来。
似是伴着一声低沉的叹息,由着柳叶的心境变化,那祭坛上的光渐渐敛去,化为虚无。柳叶完好无损地站在祭坛外面,美目里倒映出那人的身影,是如此的清晰与明确。
九公子来了,他终于还是来了。
这也意味着,那场旷日持久的,影响后世万载的大清洗开始了。
没有丝毫预兆,死亡的阴影就像一块望不到边的黑幕,于瞬间笼罩了整个世界。恐惧,像瘟疫一样开始滋生,人心的温床让它毫无阻碍地蔓延向五湖四海。心中的黑夜降临了,白昼不再是白昼,黑夜却依旧是黑夜。
那些平日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们,像麦子一样一排排整齐地倒下,静武有,上远也有。可是无论是华瑶还是九公子,都一同保持了缄默。
已经死了的,永不瞑目;即将死了的,惴惴不安,惶恐袭身。一个又一个新的坟冢建起,可鲜血还在不断抛洒;雪下了一遍又一遍,可仍旧掩盖不了泥土里散发的淡淡的血腥气。
没有人有能力阻止,那些黑色的修罗,挥舞着银亮的长刀在月夜里咆哮。
也许唯一一个不同的是那个白色的声影,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无所阻碍。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剑,那把剑快到留不住任何人的血。他总是平静地杀人,重复那千百次千百次挥剑而下的动作,从这里杀到那里,冷静地可怕。
终于有人从他身上找到了杀手的影子——摘星阁,他是那个能止小儿夜啼的摘星阁阁主。可是死的人那么多,摘星阁却历来只有七位行走江湖的杀手,那么,剩下的人是谁?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场血腥盛宴?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而知晓答案的那几个人,会把这个答案当成永远的秘密带进棺材。
静武国都的皇宫里,华瑶站在最高的楼阁上凭栏而望,看着那视线所及之处的万里山川,右手张开复又合拢,合拢又张开,深邃的眸子透着无尽的野望。
烽火连天的战场,叶一尘站在一处无人的山包上,手里撑着一把大大的黑色油布伞,替伞下的人遮着风沙。伞下的少女明亮的眸子映衬着笑意,无关死亡。
去又复返的白衣男子又进入到密语森林的深处,他一路披荆斩棘来到大雪山脚,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眼眸里还参与着些许的微红。那是什么样的一种颜色?是血的颜色?还是愤怒的颜色?
红馆的屋檐下斜倚着一个青衣的男子,吸一口烟,燃尽肺腑中的寒气,吐出一抹烟云缭绕。可为何心中还是那么冷?身旁的那个少女为何还是如此愁眉不展?
荒原上有黑色骏马在奔驰,那一方黑色的一角在风中猎猎飞舞,与天地的白形成强烈的反差。不止一处的深深院落中,有人抬头、或低头,目光穿透过漫天飞舞的白雪,似要看透古今,但实际上还是在红尘中兜兜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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