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源淡淡笑道:“匣子里的,是陆士衡射中陆归菀的那一枝。”
惊得那罗延一个措手不及,一下子愣住了,忽的脱口而出:
“陆士衡难不成诈尸了?!”
说罢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笑荒诞,忙咽了咽唾沫,脑子转个圈,正色道:“这个刺客,很显然,善用弓箭,而且善用的是南梁弓箭!能一发必中,将世子爷伤这么重的,绝对是个不俗的武将!而非常人!”
晏清源点点头:“不错,你再想想。”
“世子爷,当初打寿春时,这种三叉箭见的极多,今天这刺客,会不会和寿春有关?”一直闷声不吭的刘响突然说道,那罗延心头一震,眼珠子转的快极了,一定眸,果断看着晏清源:
“世子爷,我想起来了,后来连发的那三箭,不是冲世子爷的,正是冲着属下来的。”
晏清源拿起箭镞,一阵心悸,等这阵晕眩过去,才轻声说道:
“你用心了。”
“这个刺客肯定认得陆归菀!”那罗延语气猛地激动起来,笃定异常,两眼灼灼地直盯着晏清源,似乎瞬间明白了为何赶来时,世子爷偏要抱搂着陆归菀,一时间,对晏清源又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那个时候的世子爷,也还是无比清醒的。
刘响也是被震了一下,犹犹豫豫地提了个醒:
“世子爷,会不会是当时逃出去什么人,赶着来邺城寻仇?这本事也大了些,能混进三月三的漳河……”
晏清源眉头尚未舒展,一手无声攥住了身下被褥,骨节泛白,眼中忽闪过一道乖戾的光,倏地散了,风平浪静地说道:
“看来是等不及了,这样的场合就敢出手,我们不急,他有机会还会再来,如果不来,就是被人养起来了,我再另做打算。”
听得那罗延却急了:“世子爷还要以身犯险?!”一语间想起陆归菀方才出来时那个样子,火蹭蹭窜头,他声音大的离谱,晏清源皱眉递过来一记眼刀,那些埋怨的话也就没敢出口,咽的甚是不爽。
晏清源不觉间又是一头的冷汗,一脸的倦容,明显体力要坍塌的征兆,那罗延无措地搓着两手:“世子爷,先歇下吧,有什么事,等好些再吩咐属下。”
“刘响,你先出去。”一滴汗珠,顺着长睫溶进眼睛里去了,晏清源轻揉了下,看那罗延已经是重影,顿了一顿,才道:
“不许你再对陆归菀出言不逊,也不许你再动她,总之,不要为难她。”
他已然力尽神危,可语气依旧不容置喙。
那罗延听得顿生委屈,把两只眼睛睁得极圆极大,不解地看着晏清源:
“世子爷,她今日,她今日手里拿着个簪子,是要杀世子爷啊!若不是属下及时赶回,她,她可就要动手了!”
晏清源不耐打断他:“一枝箭,死不了我,你以为她倒能杀得了我?我早说过,留她杀她,在我一人。”
看晏清源已是不悦,怕扯着伤口,那罗延不敢再辩,不得已,闷闷答声“是”,怏怏不乐地退出来,等再端着饭菜进来时,见晏清源已经卧倒,眉头拧着的那股劲儿,还是没舒展开来,知道这一刻,世子爷是真的疲累到极致了,便又悄悄掩上了门。
廊下,那罗延和刘响两个,守夜的看家狗一样,眼皮子都不带眨的,那边袅袅走近个身影,隐隐绰绰,那罗延十分警觉,低喝一声“什么人”,归菀步子一收,见眼前剑光一闪,就要朝自己逼来,忙答道:
“是我。”
细细的一声,那罗延“蹭”地一下,利剑入鞘,全然忘记了晏清源嘱托似的,还是没有好声气儿:
“你来干什么?”
“大将军让我折两枝梨花,给插在案头。”归菀连个青釉梅花瓷瓶都给抱来了,两枝梨花,就在灯笼的光影里,风姿绰约。
“进去吧。”那罗延一听是晏清源的吩咐,虽觉匪夷所思,都什么时候了,还插见鬼的梨花,只能悻悻让归菀进了屋子,却不放心,探头探脑,跟进了几步。
归菀进来,将花瓶摆好,就着灯光一看,晏清源呼吸急促,眉头紧蹙,虽是睡着的,也像是极为痛苦,旁边案头是半碗未尽的蛋羹,想必是等着随时给他加餐用的。
目光这么转了一圈,下意识去寻那个箭镞,却已经不见了,她略觉失望,四顾相寻时,手底一热,有人捉住了她,吓得归菀低呼一声,转身就瞧见了一双亮的惊人的眸子,热辣辣地看着自己。
晏清源不知几时睁的眼,此刻,正起着高热,苍白的面上染上了病态的嫣红,而那两只眼也被烧得比平日更为灼人,他柔声问归菀:
“你来了?”
归菀勉强一笑,目光落到梨花上:“大将军好些了么?是不是嗅到了梨花的清香?我给大将军折了最好的两枝。”
晏清源低笑松手,垂落下来:“不,是闻到了你身上的香甜。”
目光颇迷离地打量过来,归菀不想他还有心打趣自己,脸微微一红,转身去水盆里拧一把手巾,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手底无意触到额间那片烫意,一下缩回了手:
“大将军,你起高烧了!”
说着赶紧喊进那罗延,那罗延奔到眼前时,只听晏清源鼻息沉沉,嘴唇焦干,一转身,归菀已经把茶盏捧来,蹲伏在他身侧,静静看向晏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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