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弄疼它?”
“不会。”晏清源果断回了两字,归菀一咬牙,右手抓住马鞍后侧,小马靴伸进马镫,找到前头着力点,猛地一发力抬腿,借势一口气就上去了,眼前陡然一阔,再去瞧草地,一阵晕眩,竟离地面是这样的高远,周身风声四起,空空旷旷,毫无依傍,归菀又生惧意,动也不敢动,人和马,雕像一般立着了,鼻间不知是热是怕,一层层细密的汗,在日头下看得清清楚楚。
晏清源见状,一个飞身,就落到了她身后,将人困在怀中一罩,接过马缰,策马徐行起来,骏马在他驾驭之下,安静又温顺,他一面不紧不慢教导,一面引着她,重新接过那缰绳:
“放低到马鞍的位置,重心务必朝下,马缰切不可提的太高,对,攥紧了。”
归菀眼睛都不眨,屏气凝神,注意力完全在马缰上,整个身子绷的死紧,不知不觉,本紧贴在后背的身子已经离开下马,她没工夫去寻他,马儿还在按着原先的步调走,归菀提着的那口气不敢松,暗自祈祷马儿你千万莫要把我甩下来才好。
日头冲破云霄,很快就热起来,归菀小脸被晒的发红,汗珠子直淌,好在马一早被驯服的好,只是载着归菀走了几圈,等她渐渐适应,晏清源却上前把马驭停,这一回,不张开手臂抱她,吩咐说:
“你自己下来,要领和上马时一样。”
话虽如此,却还是做出个以防万一的姿势,等归菀安全着地,才把胳臂一撤,携她到树荫下,坐在胡床上,见那黑睫都被汗打的湿透,笑着抚了下:
“热不热,来,喝口水。”
把随身的水壶一递,归菀本正拿帕子轻拭着额角,一愣,分明瞧见是他刚入嘴喝过的,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也被拴到此间的马儿,瞧见那油亮亮的马臀,忽忍不住想去拍它两下。
正要起身,晏清源拉她坐下:“你要干什么?”
归菀有些羞赧:“我想摸摸它,也许,它能更愿意同我亲近些。”说着见牧人斜挂着个布囊,走到眼前来了,晏清源一接,把布囊一张,示意归菀:
“光摸一摸远不够,去喂它,还有,不要站在它身后伸手,小心它尥蹶子。”
归菀心中一凛,探进去手,抓出把东西,摊开一看,扁烂扁烂的,认不出是什么,奇道:“马儿不是吃草吗?”
“这是豆饼,它也爱吃的。”晏清源嗤的一声,笑眼里有几分揶揄。
归菀没好意思接话,立下觉得自己真是没见识,绕到前头,把手一伸,马儿头一低,温热的马舌舔舐着掌心,痒得归菀直想往后躲,另一手迅速地摸了它一下,方要撤回,晏清源按下了那只手:
“不是想摸吗?就好好摸一摸,让它知道,你是主人。”
果不其然,那脑袋在手掌里蹭了蹭,莫名就有几分亲昵的意思,归菀抿唇浅浅一笑,胆子也就跟着大起来,把个鬃毛顺了一遍又一遍,像往常爱抚小兔子一般。
“走了,明天日落之后,我再带你过来。”晏清源口中说着,踩蹬上马,把个归菀一提,弄到怀中来,居高临下吩咐牧人:
“好生照料着。”
说罢一夹马肚,驱马要回赶,归菀眼睛一瞄,转头怯怯说道:“我学的不好么?”
“差强人意罢。”晏清源忽的喝停了马,归菀一拒,猛地攥紧了马鬃,晏清源已经掏出块帕子,将她脸一蒙,眼前登时变得雾里看花,归菀要扯下来,晏清源笑着阻了:
“别动。”
从腰间解下个匕首,把用来拴水壶的黑绳一割,水壶顺手塞进褡裢里,才把绳子给归菀往额头上系了,弄出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模样来,晏清源满意颔首:
“好了,这就晒不到脸了。”
湖里正是开花的时候,一条碧玉带子,下头绿水藏的严密,上头白荷花开的冰清,实在诱人,归菀心里存着几分惦记,要出口的话,都被风给反贴到脸面上去了。
如是几回,骑术见长,晏清源终于想起来带着归菀坐了回船,有心从荷花荷叶中挤过去,擦的船身窸窣作响,花叶不断绷进船窗,扫到面上,晏清源随手掐了两朵,蓬蓬的,给归菀往鬓间一边别一个,倒像个小童子,他忍笑不提,只撑腮看着她。
荷花太大,根本戴不住,归菀头一偏,把险险要落的花一抽,拈在掌心里低头不语,晏清源凝视她片刻,察觉到她有心事,一点归菀鼻尖:
“基本功,已经差不多了,我事情多,不能时时照看,找了个人再教教你,多练几次。”
归菀心头一跳,难为情道:“大将军找了什么人教我?是那罗延吗?”
晏清源将手伸到窗外,撩乱湖水,惊的摆尾游鱼四下逃散,对着归菀的脸上就是两下弹洒:“是个女人,物尽其用吧。”
听了这话,归菀也不甚在意,忽的鸥鹭被惊起,格格价飞,归菀目光被吸引,朝外瞧了几眼。行到疏阔处,橹声水声变作清脆,靠着船窗的位置,绿影被日头分的浓淡有别,照在归菀换上的襦裙上,明明灭灭,她攥了攥,小心翼翼看着他:
“大将军让我学骑马,不怕有一日,我跑了吗?”
晏清源心领神会,眉头一挑:“你可以跑一跑试试,看能跑出几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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