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大小姐去罢。”
归菀一时倔意上来,偏不肯,把剪刀重新夺回来,蹭到水泡上,五官跟着一挤,变了形,整张小脸可爱又可笑极了,晏清源两只眼睛里,尽是揶揄的笑意,分明一副看着你陆归菀逞能又出丑的表情。
对上他这双含笑的眼,归菀手中剪刀一滞,她真该就这么给他一记,戳出两个血窟窿来,可他的笑容偏又是这样柔情四溢,春风都不如,归菀瞧着他,呆了片刻,不觉中,已被晏清源接过,屋子里猛地一亮,眼睛先回的神。
归菀一时心乱,转身注了盏茶,默不作声在榻边坐着独饮了。
外头野风又刮起来,怒号不止,直撞门窗,这样的风,没个拘束,从山上下来,席卷过东柏堂,再往长街上去,一夜之间,就把整个邺城都刮的干燥透亮。
归菀觉得嗓子眼已经跟着发干了,索性多啜几口,晏清源冷眼看了半晌,这才笑着打趣她:
“临睡了,你喝那么多茶做什么?一来睡不着,二来多起夜,又扰的人也跟着睡不好。”
被他说的脸上又是一阵难堪,归菀把茶碗一搁,抿了抿发:“那我回梅坞去。”
抬脚就要走,早被晏清源眼疾手快,拦腰给截了回来,直接送到床上,归菀知道他兴头上来了,一双手已经开始扒扯自己衣裳,她无力说道:
“你轻些。”
说完抬手把眼睛一捂,不愿意再去瞧他的眼睛,没想到,被晏清源一根根掰开,被迫对着他:
“害羞是么?要么还用玉带?”
归菀脸上烧的难耐,应不是,不应也不是,晏清源就当她默许了,把个玉带朝她眼上一绕,打了个结,将人推倒在褥上。
可后续却没了动作,归菀只觉那低沉笑意远了,等半日,都不再闻声,终于忍不住把玉带解下,定睛一瞧,眼前哪里还有人,她把玉带往地上一掷,不解气似的,又下来踩了两脚,透过碧纱橱往外一看,晏清源不知几时坐到案几前头去的,手里正在提笔舔墨。
原是故意戏弄自己,归菀懊恼,可到底觉得蹊跷,这不像他,几时有过兴致上来还肯放过她的?归菀躲在碧纱橱后,一双雾沉沉的眼睛打量着晏清源,陷入了沉思。
直到那扇门,忽的一声巨响,简直是有人在外头把谁给举起砸了进来一般。
第86章 破阵子(13)
是出而复返的那罗延,捏了个粘满翎毛的信件,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明显是飞奔撞进来的,嘴里发干:
“晋阳八百里加急,有个信使要见世子爷。”
晏清源眉头微动,眸光一定:“带进来!”
信使一进门,晏清源一看,是个高鼻细眉的鲜卑人,着铠甲,佩环首刀,是个郑重打扮,同这人倒也有过数面之缘,跟在段韶身边的一个心腹,还叫的上来名字。
他目光寻到晏清源,立即行了大礼:“世子!”这双眼睛急切,却不失沉稳,晏清源目视那罗延,茶盏早递了过来,信使一面接过,一面道谢,飞速呷了口,不由自主搁下了:
“段将军带人已开赴邺城,请世子尽快动身赶去晋阳见大相国,将军之所以命我同信件前来,正是为护送安危考量,其他事宜,信件中都已交代清楚,属下不再赘述。”
那罗延早见机把灯芯子挑了一回又一回,又移过来次间一盏,屋里霎的雪亮,晏清源握拳抵唇,把信件一字字认真读下来,分明大相国口述,是李元之的笔迹,他半晌没抬头,站着的两个也无人出声。
晏清源蓦地把头一扬,看着信使,眉峰不经意蹙起:
“玉璧如今什么战况?为何信中没提?”
“世子不要问了,一切到晋阳再说。”信使回的干脆,避而不答,这个态度,饶是给他十个胆也不敢的,自然,是大相国的授意,晏清源也就不再多问,把灯罩一揭,手一举,信件燃起,白纸和灰烬边际游走的那条流丽火线,晏清源手一撤回,便凋萎了一地。
“那罗延,你送阿尼陀去安置。”晏清源吩咐完,下榻朝稍间走来,归菀躺在床上,背对着他,晏清源知道她没睡着,盯着那个笼在鹅卵青绫被间的身影,出了片刻神,上前一卧,揉了揉她肩头,低声道:
“你这两日收拾下东西,跟我去晋阳。”
归菀一听,再不能装睡,撩了撩额发,起身坐了,晏清源顺势拿靠枕给她塞到背后,神情、动作都稀松平常的,归菀实在看不出端倪,可去晋阳,她又实在是讶异:
“好端端的,大将军去晋阳做什么?”
晏清源眉眼一活泛,对她露出个惯有的闲情笑容来:“散散心,你一直窝在东柏堂,不闷呀?我带你去太行山看看,好知道什么叫巍峨峻拔,眼皮子浅的南蛮子。”
听他说的轻松自在,还顺带嘲讽自己一把,烛光下看,晏清源的神情也当真是要去游山玩水一样,可方才那一声巨响还在归菀心里头久久不散,她遂也不点破,娇懒懒的:
“大将军想去散心便去,天那么冷,我要等开春了再出门,我这个南蛮子还不想眼皮子深。”
“那可不行,”晏清源笑拧了下她小耳朵,缠绵悱恻的个语调,“把你这么个美人孤零零放在这,我怎么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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