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多了吗?”归菀佯做关切,顺手把帐钩一挂。
碧秀看归菀下床,往妆奁前坐了,一截雪白的腕子一扬,不等她动手,赶紧过来替她开始梳起头发,神色有点惑然:
“是说好多了,怕是还下不了床,药还煎着呢,以大相国的性子,这会正该带人去围场狩猎,还有茹茹公主,”说着飞速吐了下舌头,“三不五时的就带人高马大的使女来闹一闹,整个府里不得安宁。”
归菀从镜子里笑看碧秀:“茹茹公主是谁?她怎么敢来相国府闹事?”
好一把青丝,碧秀每每都要感慨,握在手里真如抚摸着上好的匹缎。唇角一耷拉,无奈笑答:
“大相国和贺赖都忙着笼络柔然,所以娶了可汗的公主,逼的主母也让了位子,公主脾气坏得很,稍有不顺,砸东砸西,府里人都怕她呀,大相国刚回来时,还能驱车去公主府,后来渐重,出不了门,公主又不肯住在府里,就时不时来闹了。”
说罢又压低了声音:“二公子的母亲也是柔然人,陆姑娘不知道,她们不说汉话,发脾气时,可苦了我们,说的鲜卑语,和主母说的还不太一样,想顺她的心都不能。再有,一头都是梢辫,又不大洗,发火时乱甩,奴婢都嫌弃!”
她和归菀熟了,又因都是汉人,无端亲近几分,竹筒倒豆子一样,叽里呱啦说了好一气。
归菀心不在焉听着,叽地一声笑了,原来相国府后宅还有这样的糟心事,她扶了扶新挽的发髻,琢磨了碧秀后头几句,忽问道:
“公主又来闹了吗?”
“昨日来了一回,奴婢去后头取针线听她们说起,埋怨府里张灯结彩,大相国把她忘了,她哪里知道,玉壁过后相府的难处。”
归菀“哦”一声,轻声自语:“那就是根本没好。”
“陆姑娘说什么?”碧秀把簪子一插,偏头看看她,归菀抿唇微笑摇首,走到门口,冷风过梢,枯枝瑟瑟有声,倒让人不觉得荒凉了。
一阵又一阵肆虐的风,把个苍穹吹得高远湛蓝,这些日子的天气,真的很好,无雨无雪,归菀出了会神,跟碧秀一道围着篾箩,做起针线,教她苏绣的手法。
“只怕这个节,要在晋阳过了,过两日,你能陪我再去街上买些东西吗?”归菀闲话家常一般,把线捻了捻,碧秀苦了下脸:
“府里门禁倒不严,就是问东问西的,上一次,我说要回家给我娘送新做的袜子,好说歹说,才让我出去。”
归菀默默听着,眸子里很快泛起层水雾,再抬首时,不过是清清眼波罢了:“我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个姊姊,住在邺城,来晋阳这么久,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姑娘给去封家书呀,说说自己近况,再问问姊姊的,好歹也放心。”碧秀不过脑子的,随便应起话,只专注归菀手底那精湛的刺绣手艺。
“说的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归菀一笑,把花绷子挪近些,递给碧秀,耐心指点起来了。
这边归菀闺中打发时间,晏清源已经人在校场,一身戎装,立在点兵台上,看着一张张跃跃欲试的脸,微微一笑。
不多时,有人拖上来两名俘虏,晏清源拔剑一闪,血浆直喷,有几点溅在他衣角,他混不在意,把个头颅朝香案上一扔,拍拍手:
“就拿贺赖的兵,给我军祭旗罢!”
三千精骑蓦地一静,一刹过后,陡得又发出阵喝彩之声,晏清源抬头看看天空,满意极了,誓师的日子,果真是个好日子。
不等天黑,晏清源亲率百余骑打头,风驰电掣朝平龙镇方向疾驰而去了,这一路,不过歇了两脚补给,后半夜便来到目的地,并不扎营,而是蛰伏在了镇中。
趁着夜色,刘响深一脚浅一脚赶到一间农院,一推门,晏清源正在与刘丰生等议事,他上前,把一支箭递过来:
“都造齐了!世子爷看成吗?”
半月前,晏清源就做了安排,此时,箭头在烛光下簇簇发亮,晏清源凝眸片刻,丢给刘响:
“都给我淬上毒,连夜赶出来。”
说着目光还是落在舆图上,问的是无名氏:“大相国先前堆出的高台还在是不是?”
“还在,”无名氏沉着一答,“王叔武既见相国惨败而归,一时半刻的,还没给铲平,眼下忙于节庆,更无暇了。”
晏清源这才看向刘丰生:“刘将军找个可靠的裨将,带一支人马过去,拿盾牌打掩护,箭都给你们,让人分于东西台两侧,让他整个城门都对着毒箭!”
玉壁城的周边地形,对于刚吃一大败仗的魏军而言,既熟悉,又在这熟悉中夹杂着难言伤痛,听晏清源如此布置,已然和大相国的计谋有天壤之别,刘丰生半信半疑,他同年轻的世子,没什么私交,更没什么共同对敌作战经历,此刻,还在思忖,晏清源忽而一笑:
“我要把城里的人,引出来打野战!”
刘丰生这才精神抖擞,眉眼上腾腾的杀意,直迫上来:
他们这样的骁勇鲜卑,就该打痛痛快快施展阵型,痛痛快快打野战呐,整日围着座破城,放箭、搭云梯、推冲车,再多的花样,也没翻出朵水花来,便冲晏清源干干脆脆应了个“是”,扭头布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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