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家家手下留情。”
再不避讳的,当着自己的面,就跟后头的人打起眉眼官司来了,穆氏心下不虞,却管不得他那从没个拘束的性子,丢一句“我召集了诸将商议你要招募汉兵的事,忙完事过来罢”,说完,抽身去了。
日影透过树枝,投到脸上,映出如雪的光圈,晏清源眯了眯眼,把目光朝母亲远走的身影上一投,似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罗延眸光一转,见世子爷成了道纹丝不挪的影儿,朝他脸上探去:
“世子爷?”
晏清源忽然开口:“你先去正厅,听听口风,看家家和将军们都是什么意见。”
“世子爷在邺城招募大量汉兵,免了徭役赋税,数目几乎和鲜卑同等,属下看,在晋阳八成行不通呐!”那罗延磨蹭着不走,见缝插针,发表起自己的看法,“再说,汉人还得留着给咱们屯田,都从军了,世子爷的粮草供应断了可怎么好?”
晏清源哼哼一笑:“我朝境内有三百多万户民众,两千多万百姓,良田无数,器械精良,人烟稠密,论财力,贺赖穷得叮当响,南梁横征暴敛,穷奢极欲,就是他二者加一起也没我府库充足,我便是再征召二十万汉人,也自有人耕田纳税。”
说着,把手一负,“我跟柏宫也好,贺赖萧梁也好,论打持久战,他们耗不过我晏家!”
这的确是世子爷最大的资本,那罗延这么一听,也是个信心百倍,心念一动,又有些忧心忡忡的意思:
“属下知道世子爷有想从汉人中选拔尖将领的意思,就怕,就怕这数目占多了,晋阳的将军们不乐意呀,主母她,也难能乐意。”
晏清源随手把个枝条一捻,在掌心娑了两下:“徐徐图之,我等得起。”
话说完,余光一瞥归菀,早僵在那了,那罗延见状,便不声不响按晏清源所说朝正厅去了。
他一走,晏清源把归菀拉到眼前,略一低首,抬眸笑话她:
“怎么,家家骂你了?脸色那么难看?”
归菀垂下脑袋,轻轻一摇:“没有。”默了片刻,忽含羞细声细气的,“今天,世子是来替我解围的吗?”
“你说呢?”晏清源捏着她掌心,不答反问。
归菀声如蚊蚋:“世子来,其实我很高兴。”
晏清源似笑非笑“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却问道:“我纳茹茹,你高不高兴呢?”
归菀沉默,良久,才轻声说:“世子自己都不高兴,就不要再顾着别人高不高兴了。”
“菀儿知道我不高兴啊,”晏清源一靠近,那股强烈的男子气息随之而来,归菀瑟缩了下,朝后一退,被他双手在腰后交叉一箍,两人就这么相对而视,亲昵无比。
“那晚上,你让我高兴下行么?”他低声笑了,打趣一句。
归菀立下恼了,红着脸嗔他:“我来癸水了,世子又不是不知。”
晏清源一蹙眉头:“我说什么了?你小姑娘家,满脑子淫邪,你能让我高兴的法子就这一个了呀?”
归菀着了他的道,更恼,伸手就捶在他胸前,被晏清源顺势一捉,放在唇边挨了下:“这样很好,不过,千万别在其他男人跟前做这个样子。”
归菀挣开手:“我没有。”说完,直推他,“世子还不快去议事?”
纠纠缠缠的,不觉就耗了半日,晏清源笑着松了手,替她一抿鬓发,掉头走了。
邺城的天,跟晋阳,几无二致,尤其晌午,日头毒辣得照得长街直反着团团白光,知了又叫得着实欢,晏九云跟着韩轨的大军自颍川返京,一路晒的是油煎火燎,一张雪白的脸没黑,只起了层红皮。
围了几个月,柏宫不动,他们也不动,拉锯得南梁来了人,粮草消耗无数,这边魏军又浩浩荡荡原路返回了。
士气倒不减,本都卯足了劲要跟柏宫一战,杀杀瘸猴威风,不想当初两方偶有兵戈相见,几位主帅,无一不被瘸猴尽情嘲讽,笑得人仰马翻,乐不可支,自此便僵持不下,直到等来大将军晏清源一纸诏令,大军启程回邺。
到了邺南,人困马乏,正是大晌午的,晒得头晕眼花,因到了自家地盘,心下松弛,得了准,纷纷跳河里洗起澡来。一遭人卸了甲,倒也不至于光屁股就扎猛子,毕竟北人会凫水的少,也不过就在浅水滩那擦擦搓搓。
晏九云挤在里头,他是会凫水的,可自跟媛华结亲以来,自觉成人,又因自己好歹担将军一职,断不愿再像从前,脱得精光,说跳河就跳河,跟只野鸭子似的乱疯一气。
此刻,不过拧着手巾,这擦那抹的,被道边李子树下韩轨看在眼里,对着左右,呵呵笑了:
“你们不是说小晏水性好的很吗?在水里能扑腾的很,怎么,这又矜持了?”
左右笑着搭话:“八成是那个南梁女人管教的,规矩多!”
既说到南梁女人,不免拐到晏清源身上去,正要大发议论,韩轨把脸一沉,阻道:
“世子的私事,你我在这嚼舌根子合适吗?”
说的众人面上一凛,自觉打住,不知谁瞄见晏九云正打起了赤膊,白花花的一片,在日头底下,更是刺眼,呵地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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