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先松绑。”晏清源起身说道。
那罗延两只眼一瞪,不肯道:“世子爷!”
“松开她,”晏清源讥讽一笑,“怎么,怕她能再伤得了我?”
那罗延头皮一阵发麻,暗道昨天不就伤了你?却也无奈,三两下给归菀解开绳索,迟疑看他一眼,晏清源会意:
“手巾拿出来。”
浑身陡然一空,归菀四肢僵硬,良久,轻轻透上口气,脑袋却还是木的,她嘴唇发干,蠕动了两下,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倒是晏清源,一句话也无,多余的动作也无,就倚靠在竹木三足凭几上,远远的,看着归菀一阵沉默。
这下,看得那罗延暗暗发急,从脸面上看,瞧不出晏清源的心思,帐子里安静得诡异,换作别人,十颗脑袋也拧下来啦!世子爷到底在犹豫什么?为了一个女人,总不能连身家性命也不要了吧!
他这些担忧,全都挂在脸上,刘响也暗自观察了半日,这个时候,轻咳了一声,一捣那罗延的肘子,却是对晏清源说道:
“世子爷,要不,属下去门口候着?”
看看地上的陆归菀,合计着也没力气再折腾出什么浪花来。
晏清源却忽把托腮的手一放,是个漠不关心的样子了,淡淡道:
“不必,把人拉出去,就地活埋。”
第142章 念奴娇(11)
一语既出,那罗延听得是大喜过望,利索索答应一声,托起归菀就往外扯,不忘给刘响也丢个眼神。
然而,刘响却立着不动,暗忖着世子爷是不是真打定了主意这回要杀陆归菀,这么一顿,那罗延不满了,立刻嚷嚷起:
“刘响,你没听见啊!”
刘响已经想的远了,看着晏清源:“世子爷,还要不要再盘查盘查,是谁指使的?陆归菀后头还有没有其他人?”
听得那罗延一跺脚,恨不能踹飞刘响,平白耽搁!
“能有什么人,她这是既没忘她爹的仇,顺带也给卢静报个仇!”
说完,不忘狠狠剜归菀一眼。
晏清源却不作声,看了一阵归菀,她至始至终,竟没有开口求一句,把两只凄凄泪眼,放空了而已,这么拙劣的刺杀,临时一刀,显然是没有任何计划预谋的,草草败阵,本愚蠢到家,竟也着实伤到了他。
那一搦纤腰,依旧弱不胜衣,整个人,除了身量抽高几分,眉眼又长开几分,还是那个寿春城里让他初见惊艳的姑娘。晏清源既不说好,也不拒绝,一时间,两人茫然无措等着,又不好妄动了。
唯恐世子爷那点心思说变就变,就怕他一阵风,一阵雨的,那罗延先激灵灵一动,自告奋勇:
“属下这就让人去挖坑!”
见晏清源把头一点,立刻上前扯过刘响,一前一后,出了大帐。
晏清源则慢悠悠饮了半盏粗茶,喉咙一润,晾下归菀,踱步出来左右一看,目光落在正撅着屁股奋力抛坑的那罗延身上,手一扬,对准就是轻轻一鞭子:
“怎么还亲自动手了?”
那罗延猛地挨一鞭,以为谁戏耍,刚要破口大骂,一听是晏清源的声音,转过头,抹一把淋漓大汗,有点忐忑:
“世子爷,还埋不埋陆归菀了?”
“埋,怎么不埋,把人拉出来。”晏清源微一皱眉,下意识抚了两下胸口,那罗延一颗心,倏地安然落肚,把锹一丢,乐颠颠进去就把归菀拽了出来。
坑不大,埋一个陆归菀却够了,晏清源不动声色看着那罗延推人入坑,归菀踉跄跌倒,啃了一嘴泥,罗裙立下脏了,她倔强瞪那罗延一眼,却还是个毫不畏惧的神情,把腰一挺,努力站直了。
那张脸,本极力绷着,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双明眸顿笼薄愁,归菀慢慢转过身子,两只眼睛朝南边看去了。
沿上,晏清源捏着乌金马鞭,颀身玉立,一双眼睛望着归菀,面无表情,脚下马靴一踢,给了她第一抔土。
这一幕,落到那罗延眼里,备受鼓舞,唯恐机会稍纵即逝似的,忙把锹一勾,握到手中,掘得十分卖力,故意洋洋洒洒,还略带潮气的黑土卷挟着乱草全扑簌簌打归菀脸上来了。她把眼睛一闭,会稽那条明亮如玉带的小溪,从脑海里一过,就为她送来一叶扁舟,上了船,一过奈何桥,就能见到爹爹和娘亲了呀!
眼见土要及腰,晏清源还只是一脸冷漠地瞧着,那罗延觑来一眼,心中激荡:这一回,世子爷是真动了杀心呐!
扬了半日,锹柄打滑,那罗延狠狠地朝掌心“呸”了口唾液,搓两把,要一鼓作气把归菀解决了,忽听一阵马蹄子疾驰而来,飞身而下一骑,直奔晏清源眼前,顿时打乱了当下节奏。
“大将军!淮南传回线报,柏宫夺了寿阳城,梁帝新拜其为南豫州牧!”说罢将信函一递,那罗延不自觉就停了动作,睨了睨归菀,转而盯着晏清源那张脸去了。
春光打在脸上,照得晏清源长睫扑闪着粼粼的一圈晕芒,给那张本挂霜的面孔,平添几分柔和,眸子里的一抹玩味,一闪而过,目光迟迟不从手底白纸黑字上移走,陷入了沉思。
就那几百个丧家之犬,夺了寿阳?那罗延满脸的不可思议,同刘响情不自禁对视一眼,一样的惊诧,倒是晏清源,忽把眸子一扬,落到归菀身上,她已经睁开了眼,两人目光一接,晏清源冲她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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