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
随即挥槊一个反手,同贺赖再次把兵器碰撞得丁零作响,那边一刀砍来,刘响救他不及,只能各自应战,心里懊恼的骂起后援是不是眼瞎迷路,到此刻还了无踪影!
晏清源显然杀得红了眼,两人几十个回合下来,本不分胜负,无奈贺赖到底年长他二十余岁,体力略逊,千钧一发之际,兜鏊忽被晏清源一把挑开,晏清源卯足全身力气,槊尖一刺,竟从贺赖脸皮穿透而过,听贺赖惨叫一声,随即跟进,抽回马槊,把人刺倒于地。
俯下身,欲要割其首级时,一把匕首忽游蛇般滑向晏清源的咽喉,被月光一折,映出贺赖那双蓄力一发的双眼,里头是百种风景:有卑微落魄的武川往事,有初会晏垂的从容应对,有独守关西的不世魄力,亦有此刻,临死一搏的不屈与悲怆。
他也曾经这样年轻过。
晏清源几是本能地偏过头去,不想,贺赖立马挥来第二刀,重重一击下,晏清源的兜鏊散落,那张秀致的脸,早变肃杀狠戾,是武将的气息,再无半分温文可言。
这一下,终于耗尽了贺赖最后一分力气,晏清源把他领口一揪,用他的那把环首刀,把头割了下来,“刺啦”一声,撕下战袍一角,小心包裹起,再回首,见一关西壮士,双臂都已被环首刀斫去,险险地和肩头藕断丝连,却依然怒目而视,大呼“杀贼!”,几声过后,才站定气绝。
血水从眉峰处滑落,晏清源一阵目眩,心里赞道:真乃人杰!耳畔的兵器交接声时远时近,他要踉跄起身时,忽的一个后仰,重重地跌进了层叠的尸首之上。
整个夜空都急遽地盘旋起来,一轮明月,此刻,明月亦照长安,在他眼中,最终不过化作一个芒点。
渭曲同样由白日厮杀到月色通明,无数人,浑身血浆,视野全无,即便势寡,出自关陇大地的子弟们全然死战姿态,竟抵挡了魏军一轮又一轮的猛攻,毫不让步。
到处可见尸首分离的残肢烂骸。
晏岳率的一部援军,果然如刘响所料,因晏清源一行速度过疾,加之不熟悉地形,等看到远方一处火光时,才醒悟过来,紧赶慢赶,后头并州刺史刘贵也率部赶来时,当下,两部都立刻傻眼:
除了一地横七竖八的尸首,便是没死透的骏马哀鸣不断。
“世子人呢!”晏岳一扫四下,惊悸得几要从马上跌落,亏得随从眼尖,将他扶住,刘贵也是吓到双腿发软,脸上顿时没了血色,一行人纷纷下马,跑上前来。
这个时候,一抹轻盈身影忽拨开人群,冲到最前方。
月光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那一双眼睛里,不知是泪光,还是月光,她把头一扭,对他们喊道:
“快点找他呀!”
她说完这句,眼泪不想流,可自己却无声蜿蜒下来了。
第165章 念奴娇(34)
显然这里是经了场恶战,不消她说,人也都纷纷动作起来。
火把一点,把四下照得霎亮,令人作呕的血腥扑得满眼满鼻子都是,不多时,就听见细微的呻、吟声起来了,士兵把凡是着魏军铠甲的骑手们都一一探了鼻息,果然,有的再无生气,有的不过昏厥而已,将官连忙命人抬了去。
归菀强忍着不适,战战兢兢走来,学他们的样子,俯下身,拿火把一照,正对上颗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人头,吓得她花容失色,尖叫着,连退两步,直接坐到后头的尸身上去了。
软软的,一摸便是一掌黏糊糊的血,归菀简直要晕眩,一个忍不住,偏头“哇”地声吐了。
这一吐,全糊一张脸上去了,刘响头昏脑涨间只觉面上一热,激灵醒了,浑身无处不痛,他发不出声来,只是把手一伸,混乱间一把攥住了归菀的脚脖子。
“啊!”归菀再次尖叫,想要跑,半点力气也无,小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旁边人实在看不下去,过来劝她:
“陆姑娘,你还是过去等吧。”
可归菀不动,顺着她的脚踝,大家仔细一辨,倏地一阵惊喜:“啊,是刘校尉!”说着,赶紧把他扶起,第一要问的便是:
“大将军呢?”
刘响伤在肋骨,疼得岔气,一脸的苍白冷汗,一听见“大将军”三个字,面上立下变了神情,忍痛挣扎而起。
见是刘响,他还活着,归菀欣喜地几乎要掉泪,两手绞作一团,天知道她是多么害怕看见死人!又是多么希望人都能好好活着!
“刘响!”归菀情不自禁喊了他一声,不觉就哽咽了,她也很想问问,那个人,是不是还在人间?归菀脑子乱作一团,脸上刚得的那份欣慰很快又凝固成了个怅然若失的神情。
她一发呆,倒忘记了怕,周遭全是杂七杂八的人声,火把嗤嗤燃着,站在一地的月辉里,知道头顶月亮古往今来都不曾变过,人却渺渺呀,一时间惘然得要命,耳畔忽传来一声低笑:
“菀儿,是你么?”
她以为是听错了,猛一回首,两人心有灵犀似的,借着月色,归菀就仿佛看到了晏清源嘴角那一副永远什么都不在乎的洒脱笑意。她一捡火把,笃定地朝前跨去,险些被尸身绊倒,也浑然不觉,蹲下来,火光移到这人面上: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眼,晏清源微微一眯,那张脸,已经被血污染了大半,却还是冲她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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