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显然冒犯到归菀,知道这是他们素来蔑称惯的,却又没办法跟他计较这些,归菀勉强点了头:
“是,衣冠正朔,本就在建康。”
正不正朔的,晏清泽心底嗤之以鼻,不过,分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方才措辞不大妥当,那个表情,不觉有点尴尬,接连“哦”了两声,赶紧给自己找个台阶:
“陆姊姊,你歇着,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一面说,一面朝外走,却暗道玉玺都在阿兄这了,正朔自然也在我们这,脑子里乱转,心想玉玺看起来倒真是威风呢。
待晏清泽一走,归菀便不耽搁,把收拾好的东西抱在怀中,提裙走出,见到持刀而立的刘响,把呼吸一调,略羞涩笑笑:
“我回梅坞,整理些物件。”
本不必说的,晏清源也没有要禁足的指令,这么一提,好像自己心虚欲盖弥彰,归菀不大自在地紧了紧怀中的东西,在刘响客气的一声“陆姑娘,请”中疾步朝梅坞方向去了。
刘响目视归菀远去的背影,心底一盘算,世子爷快该到了下朝的时辰。
如他所料,彼时,百官陆续而出,晏清源同李元之一对上目光,那边,李元之心领神会,转身去找崔俨李季舒去了。
“你也来吧,”晏清源不紧不慢开了腔,这话,是跟晏清河说的,“到鸣鹤轩来议事,看看名簿,一起斟酌斟酌。”
寒风吹在脸上,即便是在明光光的日头底下,也是清冷地让人一醒,晏清河面露难色:“响堂山有一处坍陷了,前日就来报,我一直没得空去,要不这样,阿兄,我也拟了份单子,命人先给你送去,等我回来,再去东柏堂。”
“好,大相国的佛龛要紧,耽误不得,你先去吧。”晏清源沉吟片刻,目光一投,示意李元之几个跟上。
司马门前,兄弟两人一个朝北城去了,一个带着心腹重臣径自直接回的东柏堂。
下马后,晏清源不急着进去,马鞭子捏在手里,掂量着,轻叩几下,视线在四下里走了两圈,浓长的眼睫一眨,才走过去,对为首的荷刀侍卫低语了几句。
这人腰杆笔直,浑身尽是凛凛煞气,郑重答了个是,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晏清源略一颔首,笑着转头:
“走,去议事。”
几人彼此客气礼让一番,一脸整肃的,踱着公府步,跟晏清源进来了。今日事宜机密,东柏堂里,亲卫们皆被安排得甚远,屏在了听政殿外头,到温室附近,晏清源忽把步子一收,视线里,七郎正歪坐在游廊的栏杆上,两条腿乱荡,手里无聊把玩着小弓,心不在焉的。
“七郎,你课业都完成了?”晏清源负手问他,晏清泽一愣,见是晏清源回来了,头一偏,呵,后头还跟着李元之三人,个个面无表情,绷的严肃极了,晏清泽赶紧跳下来,几步来到晏清源眼皮子跟前,怕挨训,先神秘地左顾言它:
“阿兄,我今天见着你的传国玉玺了。”
说到玉玺,晏清源眉心乍皱,两只眼里顿起警觉:“你怎么见着的?”
晏清泽挠了挠头,不大敢看他的眼,讪讪的:“我不小心把那本《战国策》弄掉水池子里去了,就去鸣鹤轩,想再找一本,你不在,但柜门开着,我就瞧见了,不过,本来不认识,陆姊姊告诉的我,阿兄,玉玺不是在建康吗?”
一语既了,极关切地看着晏清源,心里边,委实想问一问阿兄你是不是要当皇帝了,想到这,一双眼睛里,多少有点兴奋的光掩饰不住。
“柜门开着?”晏清源留心的是这句,重复了遍,忽然讽刺一笑,问道,“你陆姊姊人呢?”
问到归菀,晏清泽才猛地一拍脑门,赶紧道:“我去时,陆姊姊好像病了,我就出来给她找大夫去了,结果,这一回来,陆姊姊不在鸣鹤轩了,刘响说她回了梅坞,我没敢去打扰。”
“病了?”晏清源眉头一挑,没再多问,只吩咐晏清泽:
“你不要在园子里乱逛了,一寸光阴不可轻,回次舍去,难道除了《战国策》就没有能读的书了?”
自回东柏堂,晏清泽便成了笼中鸟,再无双堂的自在,他哪里敢忤逆,闷闷应了声,垂头丧气地刚走两步,忽又转过头,提醒晏清源:
“阿兄,我看陆姊姊呕吐呢,估计是受了寒凉。”
这个时候,晏清源满脑子要事,不耐烦跟他啰嗦,下巴一扬,晏清泽识相赶紧溜了。
鸣鹤轩门口,就立了个刘响,见他一行人露面,赶紧迎上来,附在晏清源耳畔私语一番,晏清源只是微微颔首,一撩袍子,脚刚落地,就见个袅袅娜娜的纤细身影突兀地进了视线里头,两人顶头迎上,人险些撞进怀里,归菀一愣,脸上那个表情瞬间凝滞了,很快的,晏清源嘴角慢慢噙住一缕笑意:
“你慌什么?看着路。”
归菀口中发干,目光一掠,瞧见了后头的李元之跟崔俨,另一个,却是从未见过的,但那品服,归菀认出来了,黄门侍郎的身份,她不由得一想这人应该是皇帝的近臣才对。
灵秀的眸子这么微微一转,便立刻收回来了,归菀腼腆笑道:“世子,天冷,我回梅坞多拿几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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