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颔首, 吴府大管家顿时心领神会, “不知道殿下想要去哪里?”
“先随便逛逛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 衡玉撑着伞,不紧不慢走在最前面。
众人自然是连忙跟上。
衡玉虽然说是随便走走,但他显然也有目的性。绕出府衙所在的那条大街, 就到了一条开满酒楼茶馆的街道。
但现在只能看到酒楼茶馆的旗子在风雨之中摇晃,再一看大门,基本都是门可罗雀,还有很多酒楼干脆就关门没有营业了。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荒凉得很,无论是行色匆匆撑着伞走过的路人,还是沿街叫卖的商贩,全都很少。
吴府大管事小心看了衡玉一眼,没能从这位晋王殿下脸上看出什么异样,也不知道他对眼前这一幕有何感想。
虽然如今扬州城内的荒凉是受到洪灾的影响,但是谁知道这位殿下是不是不识人间疾苦呢。万一觉得是他们老爷办事不好,简直就冤死了。
衡玉根本不知道吴府大管事心里的弯弯绕绕,他走出街口拐角,就注意到在他们左手边有一个在摆摊卖油纸伞的老者。老者头发花白,穿得很单薄,缩成一团坐在小凳子上,他的面前摆着十几把油纸伞。
小摊子很简陋,油纸伞基本都是小心摆好搁在地上,老人没有撑伞,只是坐在檐下避雨,但是檐瓦并不大,雨水落下来被风吹刮,他坐在底下依旧是被那些斜飞的雨水打湿了衣服。
衣服不吸水,衡玉看了一眼,就知道老人已经淋了很久雨,如今衣服基本都湿了。
“老丈,您这伞怎么卖?”衡玉给小福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站在几步之外等他,他自己则撑着伞施施然走到老人的小摊子前。
卖伞老人瞥了衡玉一眼。一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老人就知道这肯定是一位贵人,那样绵软细致的布料他连摸都没摸过呢。
“回……回贵人,三十文。老汉我已经做了几十年伞,虽然看着很普通,但是很结实,能够用……很久。”老人这才看到衡玉手上撑着的油纸伞,和这位贵人手里那把精致华美又不失实用的油纸伞比起来,他这些油纸伞根本拿不出手。
衡玉却已经蹲下身子,衣摆沾到地上的雨水立马就湿透了。他伸出右手翻找这些油纸伞,神态自若,一点也没理会湿透的衣摆。
“这样的天气,老丈怎么也不多穿点。”衡玉没话找话。
老人嘴唇动了动,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脸上风霜之色十分明显。
没得到回应,衡玉就换了另一个话题,“最近这街上是不是都很荒凉。”
这句话倒是激起了老人的谈性,他一时间也没有顾忌衡玉的身份,而是轻叹道:“可不是,现在灾民就聚集在城外,雨还一直下,大家都怕啊。”
说道这,老人微微顿住,看了衡玉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道:“老汉我如果不是在封城前赶到城里投奔亲戚,现在也在外面住着了。”
衡玉笑了笑。
“对了,这位贵人,听说有王爷来我们扬州了,您知道这件事吗?”老人小心翼翼向他打听。
衡玉温声道:“我知道,这件事是真的。”
“王爷啊,那可是位天大的贵人,他不怕危险吗?”
“因为他不会让扬州发生瘟疫,他来这里不是鲁莽,是自信。”衡玉弯着眉眼,温声与老者说着。
“啊,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老汉还记得三十多年前扬州也发生过一场洪灾,老汉的妻子和儿子就是那时候死的。”老人眯着眼,即使过去了三十多年前,再次回想时他的脸上还是带出了几分无法掩饰的悲痛。
三十多年前,江南水灾,瘟疫蔓延,扬州半城荒芜。
“这一回朝廷不会放任扬州不管的。”
衡玉从地上随便拿起两把油纸伞,往小福子那里看了看,小福子立马走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碎银递给老人。
老人颤巍巍接过,“这……不知道贵人有没有铜钱。”他身上没带什么钱,小块碎银根本找不开。
衡玉却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把自己那柄精致的油纸伞合起来,而将从老人摊子上买到的油纸伞撑开。
小福子把衡玉手里的两把油纸伞接到怀里,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老人目送着他们的离开,知道自己这是遇到好人了。
*
与卖伞的老人聊了一会儿后,衡玉就不在这条街道上停留了,他命吴府大管事直接带他出城外看看。
接近城门口那一带时,来往的行人已经变多了。不少城里的百姓手里都挽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一些烧饼之类的食物,这都是百姓家中的余粮。在官府的号召下,不少人都把余粮挪了出来送到城外给这些灾民。
这时候已经接近了饭点,城门边支起了煮粥的大锅,柴火一直在烧着,熬制着那不算浓稠的米粥。
“扬州城外有多少灾民。”衡玉突然出声问吴府大管家。
吴府大管家擦了擦汗,小心绕过一直守着衡玉的金吾卫还有他的贴身侍卫,走上前来,“回殿下,五万。其余十多万灾民已经被疏散到其他几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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