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看稀奇似的看着他,一脸嫌弃的模样,“皇上不是明君么,怎的连这点小事也想不明白了?过去您是主子,我是奴才,主子和奴才的chūn节能一样么?您当然有您的过法,哪里像嫔妾一样,成日待在御膳房里为主子们张罗饭菜呢?”
想到这儿,她还挺得意,笑眯眯地说,“可是奴才也有奴才的好处,要是没有咱们这些奴才,您这样的主子哪里能吃上热腾腾的年饭呢?”
她这么一提,顾渊还真觉得稀奇,过去吃着年饭时,还从未想过有这么一群奴才在他们这些当主子的一饱口福之时,默默地在御膳房里受着热气,过不了节。
他是从小做惯了主子的,虽然是不受宠的皇子,但不论如何也是先皇的儿子,哪里知道做奴才的辛苦呢?
想到她不在自己跟前的那些日子,约莫就是这样成日忙得跟陀螺似的,既要应付主子们的苛刻要求,又要迎合年长的宫女太监的刁难,想必十分不容易。
他叹口气,把她的手翻过来,上面有茧子,也有疤痕,和整个后宫的哪一个姑娘都不一样。虽说如贵嫔也是宫女上位的,但总归是皇后身前伺候的,哪里做过什么粗活,至于像容真这样呢?
容真找到了话题,笑吟吟地跟他介绍,“这道疤是烫伤的,那年夏天我帮太后……我帮窦太后熬汤,结果没留神烧过了头,赶忙去端锅子,哪里料到锅子烫得很,当时就把我烫得龇牙咧嘴又不敢松手。那可是参汤啊,我若是松了手,指不定要被拖出去打几十个板子,一命呜呼了。”
她说得随xing,称呼也不知不觉变了,瞧着皇上没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少,于是眉开眼笑地继续介绍。
“这道疤是第一次切菜的时候弄的,当时我笨手笨脚,一不留神就切到了手,被华仪姑姑骂的狗血淋头,又不敢哭……”
她像在闲话家常,像在撒娇,娇憨的语气,狡黠的神色,字字句句往他心窝子里戳。
顾渊十指并拢,一点一点把她这双伤痕累累的手握紧,若是能早些遇见她就好了,早些遇见了,断然不会令她受这么多的苦。
那些粗糙的茧子一点一点磨蹭着他的掌心,一点不像女儿家的娇嫩细滑,他觉得心里有点难受,想到她过去的那些日子,呼吸都有些沉重。
容真说着说着,看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皇上?皇上?”
他回过神来,把她的手一把拽住,然后贴在面颊上,“以后不会这样了。”
容真一怔,“皇上……”
“有朕在,以后断然不会再令你受这种苦了。”他喃喃地说,这模样不像个皇上,反倒像个孩子。
容真心神大乱,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断流露出的温qíng令她心生惧怕,好像有什么难以预测的变化在逐渐发酵,他不该这样的,不该这么深qíng款款,不该这么qíng深不惑。
可是她反问自己,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如今他全然深陷,你又在迟疑什么呢?
是啊,她又在迟疑什么呢?
那一夜,顾渊要和她同睡,她十分坚决地拒绝了,自己来着月事,他天之骄子与自己同睡一chuáng,这不是晦气么。
顾渊哑然失笑,“朕早说过不信那些的。”
“可嫔妾信。”她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国运很重要。”
看她这样认真的模样,顾渊只得依她,昔日说一不二的皇帝走到这儿来简直像是自讨苦吃,却又甘之如饴。
他开始琢磨,是否历代皇帝都和他一样是受nüè狂,因为从来无人拂逆,所以如今有人开了这个先例,反倒变得热衷起来。
一边摇头,他一边走进偏殿,想他堂堂皇帝,放着好端端的寝宫不住,非要巴巴的跑来她跟前睡偏殿,偏偏只要想到她就在自己隔壁屋子,哪怕隔着堵墙壁,心里也是踏实的。
灯灭了,他睡在有暖婆子的chuáng上,朦朦胧胧闻到香炉里的沉香。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忘了吩咐宫女不要燃香,他并不喜爱这种沉郁厚重的味道,总给人一种奢靡之感。
也罢,想到这宫里好些奴才都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他只能翻了翻身,想着隔壁那个小姑娘,然后陷入甜蜜的梦境。
更深露重,寒风凛冽,一夜的风雪飘飘摇摇,而长廊的尽头忽然出现一个身着斗篷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接近偏殿,然后轻轻打开刻意没有关好的窗户,从大门的侧面钻了进去。
大门外守着宫女太监,却因为无人料到这个时间还会有人出现,所以压根没有去注意偏殿侧面的动静。
香暖金猊,被翻红làng,大殿里弥漫着一种浓郁的香气,叫人昏昏yù睡。
那个黑影一点一点走到chuáng边,而顾渊陷入沉睡之中,丝毫未觉。
那人站了好一会儿,才揭开带着风雪之意的斗篷,露出了本来面目,赫赫然是本该在小院里的珠玉。
这香是每个妃嫔都会分到的安眠香,具有安眠功效,助人好梦。而容真素来不爱用香,这份例就一次一次地堆积在库里,时至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下了很大剂量的香,所以香气才会这样浓郁,他才会睡得这样熟。
珠玉着迷似的看着chuáng上的人,伸出手去沿着他的眉眼一路描摹下来,动作轻轻的,好似碰到了他,又好似压根没有触摸到。
他好像在做梦,平日里的疏离也不见了,这样温和毫无防备地谁在那儿,叫她心口一阵悸动。
她一点一点解开衣裳,手指在颤抖,眼里亮得可怕,她从未离他这样近,好像只要轻轻张开双手,就能拥抱他,然后走入他心里。
她要成为他的人,从今以后,再也不离开皇宫,再也不离开他。
冬日的大殿哪怕有暖炉,也依旧微寒,层层衣衫无声无息地落在脚下,黑暗里无人窥到她姣好的身体。
珠玉能感觉到浑身都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真的有些冷,她痴痴地望着chuáng上人,终于掀开被子躺在了他身旁,然后以微凉的身躯缠绕住了他温暖修长的身体。
她知道他察觉不到,但不要紧,她今日并不是为了真正成为他的人,而只是寻找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是容真最后的防线,也是他为了保护容真一定会坚守的防线——她在打赌,赌容真对自己的心软,赌皇上对容真的心软。
要么死,要么赢,这是她唯一的信念,火燎般在心里燃烧着,沸腾着。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开头有小伏笔,和皇上有关,大家猜猜看呢~
十更神马的你们都死心吧!-_-||我就是想破脑袋想yīn谋也不会让你们得逞,好狠心的妹纸们,居然想看我一口老血累死在电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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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反击一
第七十二章
容真从前在尚食局时从来不能睡懒觉,因为要给主子们做早膳,所以总是起得十分早,常常是jī还没叫,她们这群奴才就得穿好衣裳跑进厨房,开始一天的忙碌工作。
如今当上主子以后,她很贪恋这种懒散的感觉,尤其是日子冷了以后不用去请安了,想什么时候起来都成。
可是今日她破天荒地早起了,天刚蒙蒙亮,她便侧过头去问闲云,“什么时辰了?”
闲云道,“离早朝还有半个时辰,不然主子再睡会儿?”
她摇头,昨日特意吩咐闲云早些叫她起来,哪里能又睡过去呢?回笼觉容易睡迷糊,到时候多半就起不来了。
容真含笑道,“去准备热水参茶吧,今日我亲自伺候皇上起来。”
闲云抿着嘴笑,点头往外走,她是知道主子的习惯的,能起这样早还真是有心了。
于是容真很快把自己打理好后,就与闲云一同往偏殿走去,闲云端着盆子在前,她步伐轻盈地走在后面。
吱呀一声,门开了,可是还不待容真跨进偏殿,面前的闲云就忽地顿住了脚步,手里的铜盆蓦地掉落在地,热水洒了一地,响声也大得惊人。
容真被吓了一跳,却因为被闲云挡住了视线,只能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闲云像是惊呆了一样僵在原地,然后慢慢移开身子,露出了殿内的光景。
沉香袅袅的大殿里,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缠绵在chuáng上,顾渊面朝大门,因此面目都清晰地露了出来,而他怀中的女子因为与他紧紧相拥,只留下一头披散的青丝朝着门外。
容真手脚发凉地立在原地,看到顾渊因为铜盆落地的响声慢慢醒了过来,然后……然后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呆立门口的容真面上,在看到她震惊苍白的神色后,才渐渐朝枕旁看去。
他的身侧躺着一个女人,赤身luǒ体,睡得很熟。
锦被没能完全遮盖住她的身体,反倒露出了雪白的胳膊和弧线优美的脖颈——珠玉与他身躯jiāo缠,毫无间隙地贴在一起,任谁看到这样的景象,都只会想到靡乱二字。
一炷香的功夫后,顾渊坐在偏殿的椅子上,容真站在他身旁,而珠玉跪在地上,面色苍白。
顾渊的脸色很难看,冷冷地问跪在地上的人,“说,究竟怎么回事?”
珠玉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他,眼里含怨含怯,“奴婢昨晚来给皇上添炭,见皇上被子没盖好,便上前来替皇上掖好被子,岂料……岂料……”
“岂料朕shòuxing大发,将你拽上了chuáng,是么?”顾渊的声音极冷极冷,简直可以说是坚如寒冰,眼神也是锐利难当地盯着她,好像看着卑微的蝼蚁。
哪怕一切早在预料之中,珠玉还是忍不住在这样的目光之下瑟缩了,颤声道,“不,不是的,皇上是误将奴婢当成了容婕妤……所以,所以才会……”
“朕好端端的,没喝酒没生病,你却说朕将你当成了容婕妤?”顾渊眼神一冷,一字一句地轻声道,“朕压根什么都不记得,因为朕根本没有碰过你!”
珠玉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一下一下重重地磕头,满脸是泪地说,“皇上确实没有碰过奴婢,是奴婢痴心妄想了,因为皇上叫着容婕妤的名字,又将奴婢拉入怀里,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就躺到了皇上身边……”她哭得花容失色,仓皇的神qíng带着伤痛,不断摇头哭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痴心妄想,胆大包天……”
偏殿里一时无人说话。
珠玉的抽泣声响彻耳畔,顾渊面容沉静冷峻,而容真站在一旁,忽然失声。
她当然知道珠玉在说谎,添炭?都已经是马上要出宫的人了,手头上所有的工作都jiāo给别人了,又怎么可能会来添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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