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以我的身份并不该去,可长公主却偏偏让人传了话。”沈瑜这才终于抬起头,“我觉着这事有些古怪。在加上年前太后还令人赏了年礼给我……”
宋予夺倒没料到会有此事,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意识到沈瑜的来意,神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悦,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你怕太后是有意让我将你扶正?”
若是当了正妻,那她这辈子可就别想再离开了。
他二人之间,感情并不对等。
沈瑜对宋予夺,是敬重之余怀了些感激——为着当年永巷之事。不管起因如何,可若不是宋予夺,她如今能不能活还两说。
而宋予夺对沈瑜的感情更为复杂些,有建立在皮相外貌上的好感,也有对她料理诸事手段的欣赏,再有就是,也感激她这大半年来为自家所做的事。
宋予璇身上的变化太明显了,他这个当兄长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些年来,云氏这个当娘的几乎没做过什么事,将宋予璇养成了个软糯的性情,对后宅之事更是一窍不通。宋予夺他自己则是常年驻守边关,就算偶尔回京来,也不便插手后宅之事教导宋予璇,只能就这么搁置下来。
可如今宋予璇却好似变了个人,在他面前之时,也是一口一个“阿瑜”地夸着,跟沈瑜仿佛比云氏这个亲娘还更亲近些。
他如今也已经到了议婚的年纪,也的确需要一个夫人。可他一向不耐烦那些娇贵的世家闺秀,如今又有腿伤,更不想再去折腾。
因着父母之事,他对亲事并没什么期许,对娶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姑娘回家朝夕相处这件事也没什么兴致。
而沈瑜长得合他的胃口,性情又好,也有手段能耐,自家小妹又格外喜欢她一些。
这几点加一起,已经足够宋予夺待她好了,甚至也动过将她扶正的心思。
其实以沈瑜的出身,是担不起将军夫人这个名头的,若是真要将她扶正,就好比当年其父执意娶云氏一样,必然是要受些阻拦的。
宋予夺甚至都有所迁就,愿意去冒这个风险了,可却不曾想,沈瑜竟不愿意。
怕被扶正,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怕是要觉得可笑,毕竟对于妾室而言,能被扶正是天大的好事,又怎么会怕呢?
可沈瑜却点了点头:“我们先前说好了的。”
当初她跟宋予夺约定好了,等到过两年风头过了,她便能寻个机会离开。
宋予夺未置可否,只是问:“你来同我说这件事,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他已经摸清楚了沈瑜的性格,此时便觉着自己已经猜到她此番过来的想法。
对于这件事,沈瑜能做的很少,毕竟在别人看来,于情于理她怎么都不该拒绝才对。哪怕是犹豫,都会让人起疑。
那这事就只能推到他身上,让他来担个“不愿将沈瑜扶正”的名头,才好将这事推拖过去。
宋予夺这么一想,自觉猜透了沈瑜的心思,连带着看向沈瑜的眼神都带了点谴责的意味——
他对于扶正这件事可是没什么异议的,可如今却要为沈瑜背这个黑锅。简直冤得很。
对上他这个眼神,沈瑜又有些懵了。
宋予夺问她这次来时想让他做什么事,沈瑜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因为她的确还没想好,只是拿这件事没辙,所以来跟宋予夺通个口风,也好问问他的意思。
可她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宋予夺就这个反应了?仿佛是她做了什么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气氛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归根结底,这事就是宋予夺想太多,而沈瑜被先前那件事一绊,还没来得及想,所以就造成了眼下这鸡同鸭讲的局面。
又或者说,从两人今早遥相对望的那一眼开始,就没正常过——
不是这个想太多,就是那个想太多。
原本都是聪明人,结果这一早上尽办傻事了。
沈瑜沉默了会儿,总算是跟上了宋予夺的思路,如梦初醒地“啊”了声,随即辩解道:“我并不是要把这件事推到你身上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所以才回来宋予夺这里,向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就目前而言,在她看来,宋予夺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而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确也是在一条船上,她想做什么,至少得提前知会宋予夺。
宋予夺摇头轻笑了声,没理会沈瑜这辩解,忽而问道:“你就这么嫌弃我?”
他自问文才武功都过得去,身形相貌也不差,这些年来对他抱有好感的姑娘不在少数,可偏偏沈瑜却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仿佛给他当正妻,是件多委屈的事情一样。
“怎么会?”沈瑜先是下意识地反驳了句,而后才明白过来宋予夺问这话的意思,讷讷道,“并不是这个缘由,论及家世出身,是我配不上你才对。”
“可我并没看低你,”宋予夺先前就一直想不明白,沈瑜为何非要离开,只是那时并不方便问,所以忍了下来。如今趁着这个机会,他索性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反倒是你,处处都想躲着。如今更是甘愿冒着忤逆贵人的风险,也要跟我划清关系。”
这件事情上,沈瑜原是不占理的,也知道因着自己这个执拗的想法,横生了枝节,累得宋予夺还要在这里跟她磨牙。若她还能像先前在宫中之时,随波逐流,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如今反倒省了不少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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