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打起精神,耐心地一一听了。
见她这模样,相熟的女史彩云笑道:“其实也不用忧虑。要知道这些闺秀们这次是来兴庆宫候选的,可不是参加什么宴饮,纵然不用约束,她们也必是小心翼翼不敢出错。不然若是在太后娘娘面前留下这么坏印象,那可是她们自己遭殃,保不准还要带累家族。”
旁的女史也纷纷附和。
论及身份地位,她们自然是比不上那些贵女的,可如今这件事上,那些世家闺秀也不敢随意得罪她们。
沈瑜道:“我只是想着多留点心,以防万一。”
彩云说的这个道理沈瑜自然是明白的,可这件事却也没这么简单,她既然接了这件事,就得尽心尽力,不敢托大。
“你也太小心了,”彩云说了句,但随即改了口,“不过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沈瑜被她这模样逗笑了,随口道:“你们今日倒是格外高兴。”
“毕竟这可是出了宫,”有人轻轻地挑开了马车的窗帘,向外看去,“虽说过会儿就到兴庆宫,还是得小心翼翼的,可现在好歹是在长安城的大街上。自打入了宫,我还没离开过那皇城呢,整日都在掖庭与尚宫局打转,要想放出宫去,还得好几年的光景。”
她掀开窗帘后,旁的女史也都纷纷聚了过去,一同看着车外的长安大街。
此时仍旧是有些早,街上没有太多行人,路旁的小商小贩倒是已经在支开摊子,偶尔传来两声叫卖声。
马车撵过青石板街,仿佛还隐隐有香味传来,这是宫中所没有的烟火气。
沈瑜并没有拦她们,顺势向外看了眼。若不出意外的话,等到明年开春,她就已经能离宫,到这宫外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看了会儿后,女史们恋恋不舍地坐回原位去,开始议论起来将来到了年龄放出宫后,该做什么。
“我自然是要回家的,”彩云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家中如今是怎么个光景。”
一些宫女并非是京城本地人士,背井离乡,平素一年一次的家人探看,也未必会有人来。自打入宫开始,就跟家中断了音信,自是一无所知。
众人一同感慨着,冷不丁地有人道:“当年他们让我入宫来当宫女,这些年更是从未来探看过,将来纵使我安安稳稳离了宫,也不会再回乡去了。拿着这些年在宫中积攒的银钱做些小生意,也好过回去。”
随即有人同她争辩,说什么家中也是无奈之举。
沈瑜在心中叹了口气,并没参与其中。
一来这种事情原不是能争辩出个结果的,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承担各自的后果就是,也没这个必要去说服对方。二来,兴庆宫也快要到了,她得琢磨着等见了太后该说什么做什么,实在没这个精力掺和。
马车渐渐地慢了下来,沈瑜挑开车帘来看了眼,提醒了句:“要到兴庆宫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认真争辩的众人立即闭了嘴变了脸,坐直了身子,各自端出一副矜持守礼的模样。倒是把沈瑜给看笑了。她将衣裳上的褶皱按平整了,轻声笑道:“该说的话路上也都该说完了,过会儿进了兴庆宫,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众人齐齐地应了声。
先前玩笑归玩笑,可真到了正事上,她们谁都不会去不分轻重地嬉皮笑脸。就算沈瑜再怎么性子软好说话,那也是这次的掌事,她们有这个分寸。
“此番算得上是宫中近年来的大事了,皇上更是请来了太后娘娘操持,容不得半点疏忽。点翠挑中你们来,便是全然的信任,所以都拿出十分的心神来对待,别堕了尚宫局的脸面。”沈瑜正色道,“若有个万一,别说我要追究,古尚宫也不会轻易饶过。”
“是。”众人又道。
马车在兴庆宫北门停下,沈瑜先扶着下了车,女史们也依次下了马车,列队站好。
已经有兴庆宫的嬷嬷等候在那里,见她们到了,上前来验了令牌,又抬头看了沈瑜一眼,方才笑道:“诸位随我来。”
沈瑜应了声,带着人跟了上去。
她未曾见过这位老嬷嬷,跟兴庆宫这边更是没半点往来,可方才老嬷嬷的眼神却让她觉着有些古怪。不过此时也顾不上多想,如果没料错的话,这老嬷嬷是要直接带她们去见太后娘娘了。
沈瑜一边走着,一边暗暗地记着这道路。
兴庆宫的建筑的确与太极宫大不相同,皇城那边依循的是北边的建筑风格,讲究个“对称”,故而道路也很好记,走一遭就能轻而易举记下来。可兴庆宫是仿着南边的建筑,讲究个错落有致,并没有规律可循,又多水系,湖泊溪流随处可见,遍植花木,这么走下来,方向感不大好的极有可能就要被绕得晕头转向了。
老嬷嬷带着她们从假山中辟出的小路绕过,分花拂柳,略放慢些步子,笑着安慰她:“这宫里的道路的确不大好记,你也不用急于一时,左右闺秀们明日才到,等见了太后娘娘,你们午后可以四处转转。”
“多谢嬷嬷提点。”沈瑜道。
“我姓花,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早些年随着娘娘来了兴庆宫,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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