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青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沈瑜差不多能猜出她还想问什么,但此事个中缘由并非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更何况这些事情她告诉晴云已是出格,不能再向旁人说了。
故而到最后,她也没有向点青再解释什么,只笑道:“你放心。说起来你也快到了出宫的年龄,届时若不想回家去,也可以寻我啊。”
点青没料到她还有心思说这种事,哭笑不得道:“成,届时我去投奔你。”
没过几日,兴庆宫便传来了消息,让她到兴庆宫去住上几日,而后三月十五从兴庆宫嫁到宋家。这日子正是先前锦成公主与宋予夺的婚期,沈瑜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依着太后的意思去办。
沈瑜离开太极宫那日,并没惊动旁人,只去辞别了晴云,而后便离开了这座呆了十年光景的宫殿。
这次到兴庆宫,无事一身轻,沈瑜终于得了空将这宫殿好好看了一遭。
“这是武帝之时着人建的宫殿,一应的亭台楼阁皆是仿着南边的风格,”花嬷嬷得了空来她这里先坐,讲道,“这是因着武帝那位结发妻——也就是孝仁皇后,祖籍乃是苏州。武帝早年征战四方,安定天下,深觉疏忽了结发妻,登基后便令人建了这兴庆宫,后退位给成帝,携孝仁皇后在此安度晚年。”
沈瑜在花楹榭暂住,听花嬷嬷提起百年前的旧事,无声地笑了笑:“总听人说,武帝天纵奇才,布衣出身,乱世之中安天下,却没想到竟还是个深情的主。”
虽古有金屋藏娇之说,可沈瑜倒不曾想到,这偌大一个兴庆宫,竟是当年武帝建来讨结发妻欢心的。
花嬷嬷感慨道:“武帝对孝仁皇后,的确是一往情深。”
她原是想讲一讲当年旧事,可思及沈瑜如今的情形,却又觉着不妥,便收住了话头。
沈瑜见花嬷嬷欲言又止,有些意外,但略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
花嬷嬷这是怕她伤怀自身呢。
可她对宋予夺并没多深的感情,也从来没把这种事情看得有多重过。宋予夺战死,她觉着惋惜,但却原没到摧心肝的地步。不过花嬷嬷这么想,她也未曾去纠正。
及至三月十五,便到了她去宋家的日子。
花嬷嬷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沈瑜上了马车,带着一箱箱的陪嫁,赶赴她从未到过的宋府。
马车途经西门之时,沈瑜忽而想起当初她送宋予璇离开之时的情境。那时宋予璇还曾感慨说,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却不料几个月后竟然要以这种方式重逢,长久相处。
人生之际遇,可真是变化无常。
自打在观云殿应下此事之后,沈瑜便接受了现实,不曾再犹豫迟疑过,也不曾惧怕过。直至如今,马车在宋府停下,她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紧张,掌心也有了些汗意。
不是怕,而是心虚。
她并未见过宋夫人,只在与花嬷嬷的闲聊中知道,那是位性情柔弱的江南女子。如今她要顶着同宋予夺“两情相悦”的名头到宋家来当这个如夫人,不知宋夫人会作何感受。
是会爱屋及乌,还是触景伤情?
车夫轻轻地敲了敲车厢,提醒她宋家已经到了。
沈瑜拿帕子拭去了掌心的薄汗,低低地应了声,而后扶着车厢下了车。
不管要面对什么,她只当是还昔日宋予夺在永巷的救命之恩,求个问心无愧。
第30章
宋家宅院在兴鹤长街上,长房居于东侧的将军府,而二房与三房则仍旧是随老侯爷住在威远侯府内,因着两处相连,故而一直是以东府、西府来代称的。
这几日来,沈瑜向花嬷嬷打听了不少宋家的事情,如今站在这将军府前,看着匾额上那铁画银钩般的字,才算是有了几分真切感。
管家早就带人等候在府门前,见马车停下,便立即着人送消息进去,自己则迎了上来,请安问候道:“请随我来,三姑娘与夫人已经在府中等候许久了。”
说完,他下意识地观察着沈瑜的反应。
虽已时隔半年,但他还记得沈瑜。
当初皇后宫中的嬷嬷带着她来,那时也是他带人在后门相迎,将这位接进了府中。他还曾暗自感慨过,不知这试婚宫女将来的命数如何,怎么都没想到,如今她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来了将军府。
当初太后懿旨一下,众人皆惊,明面上虽不敢有何质疑,但私底下却是说什么的都有。这些日子,东府里的下人更是议论纷纷,揣测着这位将至的如夫人会是怎么个模样。
好奇是在所难免的。
管家并没有要刻意轻慢她的意思,可某些时候,不该有的探究就已经是冒犯了。
暮色四合,虽已入春,但傍晚却仿佛还是带着些寒意。
沈瑜抬眼看向这位管家,并没动脚,眉尖一扬,开口道:“怎么称呼?”
管家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随即自报了名姓身世。
他叫赵让谦,其父赵生原是老侯爷身边有头有脸的奴才,当年追随在老侯爷身旁鞍前马后伺候着,后来年事已高,老侯爷索性发了慈悲除了他家的奴籍。
故而他虽在东府这边当管家,但却并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在主子面前也素来比旁人更有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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