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本就如同蚊鸣的声色似乎更为虚弱了一些,“但是我今日已经很累了,所以……能先让我休息一会吗?等到第二日,我精神好了,我再跟你说从前的事情……有关于我们的事情。反正,我们的时间还长,是不是?”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声色不知道为什么已然染上了几许哽咽,似乎有些不舍,然而最终却还是没有吐露出更多的话语来。
苏乐的神色看起来不疑有他,听到此话只马上颔了颔首,“的确,折腾了这么多天,想必你也的的确确是累了,如今便赶紧休息吧,切莫再去思量那些事情了。”说着,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她脑袋上柔软如云的发丝,手的动作有几分凝滞,然而这样的停顿也不过只在一瞬间,几乎不会让任何人发觉,随即他已经开口继续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离开了。”
抚摸着自己发丝的手掌是那样的宽厚和温润,即使是在过去了五百年,她还是能在第一时间便敏锐地察觉出来自于他身上的气息。
她所爱的人的气息。
她贪恋这一时半会的温暖,甚至连回应的话语都可以迟缓了几分才开口,因而知晓自己只要一回应,这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温暖气息很快便会抽身而退。然而与此同时,她却又无比清晰地明白,无论她再如何刻意地推迟拖延,这一刻也究竟是会到来的。
就如从前一般,无论她再如何费尽心思地去延迟那真相大白的一刻,该来的究竟还是已经到来了。虽然这样的结果出乎她此前的预料,然而自己的运气又哪里可以是一直都那样好的?
心中沉着思量万千,然而如今她也知道苏乐正在看着自己,最终还是不愿意将这份情绪表露出来。柳涟安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也只对着他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已经展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好的。”
眼见得苏乐抬脚正要朝着门外走去,柳涟安不禁也收拢了手指,一点点地攥紧了自己身下的床褥。丝绸的被面几乎已经被她的动作揉成了一团皱巴巴的,而她在心中纠结了再三,还未真正下了决定,身体已经比脑子快一步地做出了举动,鬼使神差一般地走后头叫住了他,“阿乐。”
苏乐此时刚打开房门,听得她突如其来的一声唤,只停住了脚步,一边转过眼来看着她。
眼见得他那温和而宽容的视线再次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有些无力地张了张口,在心中不免有些懊悔自己如何就这样轻率地做出了这般举动,殊不知自己如今的状况,话越多便越容易暴露更多。如今好不容易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能够达到平衡,她无论在哪种立场上,都不应该挑在这种关头横生枝节。
这些道理她分明都是明晓的,但是见着他那熟悉的容颜,她还是忍不住地开口说了一句,“阿乐,我只是还想要跟你说一次,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害你。”
这句话她今日已经对他重复了多遍,好似是再三确定一个誓言一般。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挑在这种特殊的时机要跟他说出这样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语,只是在冥冥之中有所预感,自己最终和他到底是会遇上那样的情况的。
苏乐的面色在听到她的话语后显然有稍稍的一愣,而后却又很快地恢复了正常的姿态,颇有些好笑地朝着她勾了勾嘴角,“傻瓜,你能够害我什么?你若是真的想要害人,早在此前我卧病在床的时候你便已经动手了,何必需要等到现在?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的,也不会害其他人,对吗?”
她容色稍稍的一舒,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却只闻得站在门口的苏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声色已经稍稍沉了下来,“但是,我不希望你再骗我了……”
柳涟安因而他这句话容色不觉稍稍的一惊,下意识地已经抬起了头来望着他,但见他颀长的身形此时此刻正逆着光,明亮的光线在他的身侧镀上了一圈亮线,而她整个人站在其中,好似也在灼灼发着光,好似还是从前的那副模样。
她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分明他面上的神色,更不知道他口中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究竟是何种意图。她在心中思量着,心中不受控制地砰砰砰跳了起来,只觉得如何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定点。
待得外头热烈的阳光一寸寸地被云头稍稍遮掩了,他的面容才逐渐的在她的眼中重新清晰了起来,然而神情却已经恢复了一片正常,看起来与方才离开时候的模样别无二差。
她努力想要压抑下心中的那份异样感觉,好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无措,一边只努力地朝着他笑了笑,便似乎困极了一般,径直地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模模糊糊中,感觉到苏乐在原地滞留了一会儿,好似在打量着她,而后这才重新掩上了门,自己出去了。
原本是他来看望自己,最终却变成了自己休息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个转变究竟代表着什么。柳涟安兀自在心中思量着,手却不由自主地紧紧揪住了枕头,好似溺水之人拼命地揪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方才因为谈话而稍稍中止的药效在此刻再度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她虽然是妖身,然而也到底还是虚弱的灵体,如今自然抵抗不过药性,当即只觉得眼皮子一阵阵的发沉,好似有个沉重的秤砣在底下拼命地拉扯着一般,不一会儿便已经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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