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走不掉,也躲不过,便也只能认了。
慧能心中稍作思量,最终还是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原地,任由看守宫门的侍卫翻来覆去地检查自己的度牒,一双眼睛平静得好似古井,始终泛不起多余的波澜来。
而即使她掩藏在他的袈裟之下,他也依旧可以感受到她身上微微的颤抖,显然也鲜明地感知到了来自于远方的那个人的存在。
归一大师乃是出了名的妖精克星,她身为妖精,对于此自然是抱着几分忌惮的。如今若是在这里被揭穿,大打出手,对于谁来说都没有好下场。她伏在他的袈裟之中,也是紧紧地收缩着花瓣,显然是已经感受到了形势的严峻。
虽然无法看到她面上的神色,然而如今却也多多少少能够猜到她此时此刻面上那显而易见的忧虑了。想到这里,他不觉颇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嘴角,一边伸出指尖来,看起来若无其事地轻轻拍了拍袈裟之后她所在的地方,示意她此时此刻尽可以安心,一切都有他处理。
一个人做出的决定,总需要有人负责才对。他既然如今已然答应了她的请求,自然便不会就这般食言亦或者是扔下她不管。
她自然是察觉得到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的,心中在存着几分甜之际,又不免想要暗自跺脚骂他的傻气。
若是跟前来的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归一那个糟老头。虽然她心中无比讨厌这个糟老头平日里满口的正义慈悲、斩妖除魔,然而无法否认的是,他都还是自己这个小和尚心中唯一的师父,小和尚虽然平日里嘴上没说,但她也是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对着自己这个师父是抱有莫大的尊敬的。如今,让他正面跟自己最为尊敬的师父起冲突,虽然他还安慰自己没事,但是想也可以想的到,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中一定是极难过的。
真是个糊涂的小和尚,分明这样不愿意的事情,又为何还要去做?自己的这个要求,说是任性也的的确确算作任性了,如何他不就此带自己回去,她又不是无法理解他的难处。
思来想去,如何都觉得思绪杂乱。她有心想要张牙舞爪地逼迫他万不能这般委屈求全,然而如今她偏偏只是一朵花的形态,再如何恼怒着急,最终也只能够收放一下自己那可怜兮兮的花瓣,并起不到多大的威慑作用。
来来回回了几次过后,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脱力了,最终也只能够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随即老老实实地收拢了花瓣,也随之努力地收敛起自己身上的妖气,尽量不让远处在轿中的归一老头儿发现她的踪迹。
这实则是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毕竟她既然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归一老头儿的存在,那他必然也在同样的时间内已经发现了她存在的痕迹。就算她如今再如何收敛,也多多少少还是会暴露的。归一老头儿并非不知道她与他的好徒弟的渊源,如此若是一碰上面儿,归一老头儿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知道她藏身在何处了。
虽然心中如此清晰地明白,然而她还是抱着几分侥幸之意,一边乖乖巧巧地收敛起妖气来,只盼望着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劫。
这边的侍卫自然没有感觉到这一方地界之中究竟存在着什么样明面暗面的刀光剑影,在检查完慧能的度牒以后,抬眼一望,正好看到了跟前越来越近的归一大师的轿子,不觉也端起了一个迎合的笑容来,“哎,慧能师父,您可说这巧不巧吧。您这才刚要出宫,您师父便回宫里头来了,如今这师徒见面,如何也不去打个招呼?”
那侍卫混迹宫中,自然是清楚地明晓当今宫中圣上尤为重视归一大师,自然对于其下带来的两位得意弟子也都抱着同样的厚待。所以他此时此刻看得门儿清,能够讨好一声便讨好一声,虽然起不到什么加官进爵的作用,但是既然这是能够在圣上跟前说得上话的人物,多说两句好听话,拉拢一下关系,总不会吃亏。
那侍卫心思活络,然而在此情此景之下却到底没想到如今的特殊情况。
慧能依言回眼望了依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轿子,嘴角边勾起一个平静的笑容来,一边已经双手合十地还了礼,“阿弥陀佛,贫僧自然会的。”
说着,他已经收回了手中的度牒,随即一步一步地朝着外头走去,与那轿子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自轿子里头陡然发出了一声有着几分苍老意味的命令,“停下。”
一时间抬着轿子的人以及慧能都停下了脚步来。
慧能并不意外师父能够看见他,只是顿在了原地,对着轿子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师父。”
轿帘并没有掀开,自轿子里头而出的声音虽然可以听出是个老者,但是气息却并不虚弱,反而显得中气十足,带着鲜明的威严,没有马上对于他身上的枝娘兴师问罪,只是问道,“到哪里去?”
他心中自然清楚地明白以师父的道行,这个时候定然已经发现了其中的门道,但同样应对得一派从容淡定,“并无要事,只是连日来都在皇家佛塔之中翻译经文,也有些想要看看外头是什么模样了。”
轿内的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生气他的不听话,还是在生气他的不坦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时此刻归一大师的心情并不佳。
他且当做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只是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态,垂目而立着,看起来并不打算在归一大师再度开口前主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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