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一边在心中庆幸着还好自己刚才并未走神多久,如今才可马上做出了反应,只马上又凑近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扶住了那身形趔趄的楚月。
楚月如今的身体情况究竟怎么样,桑梓虽然作为跟他朝夕相对的手下,竟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主人最近越发的畏寒,连暑天都还是要裹得厚厚实实的,越来越离不开手炉和火盆。他上一回为楚月披上披风的时候偶然碰到主人的脖颈,都会下意识地一惊,心中发颤,就如现在一样——
那哪里是活人的身体,冰冷僵硬,毫无声息,若不是看到楚月的眼珠子还在转着,他几乎都要以为跟前的主人不过只是一个毫无灵魂的傀儡而已。
然而如今看起来,似乎也差不了多少了。
只是……楚月虽然姬妾众多,然而却从来未曾有过孩子,若是他不在了,第一山庄究竟又该怎么办?就算是移交到旁人的手上,那么他们以后还会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吗?
一边想着,桑梓心口难免一紧,与此同时已经急急忙忙地掏出了随身的手帕来,递交给了楚月,看着他以双手捂住帕子重重地咳着,眉头皱得几乎快要拧成“川”字?。而下一瞬,他便见得那帕子上头沾染了一块红到发黑的血迹,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他有些畏惧又有些难过地握紧了拳头,而后又有些泄气地一点点松开了手指,转而乖顺地将叠好的脏帕子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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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坦白病情
眼看着那头的楚月似乎是稍稍缓过些劲儿来了,桑梓这才将水壶递上,给他漱口而用,一面瞥着他那近乎要与身上雪貂披风的颜色融为一体的苍白面庞,在心中纠结了许久以后,还是颇为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主人,您要不然……还是继续服药吧,真的、真的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虽然跟前的主人喜怒无常,视人命为草芥,然而说到底,他在正常时候对待他们却是好的,从来不会克扣薪水,对于下人的赏赐也尤为大方。虽然在人前永远是那样的强势,充满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纵然是怕他,但是多多少少也带着难以言喻的尊敬和心疼。他纵然得到了世人所可以想象到的所有的好东西,但是在他看来,主人是从来都未曾真正地开心过的。
他的确一直在笑,然而往昔里他待人接物的方式便是笑容,然而却也只是表现于面上的欢喜,那笑意始终未曾深及眼底。而自己在伺候庄主的时候,时常能够看到他在一人独处时的模样。
孤寂,敏感,愤恨,痛苦,以及那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脆弱。
这样的说法放在主人的身上实则是尤为矛盾的,因而他虽然身子向来都弱,然而行事风格却是尤为的铁血,甚至说是冷漠残酷也不为过。这样强势的一个人,又如何会拥有这样的情感呢?
前几次,他甚至也以为自己不过只是看错了,然而越往后,他便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只是,从来未曾言及于口,因而这样地戳破主子的内心,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多么大的好处。既然如此,他自然而然地会选择更为趋利避害的那一条路行进。
只是,如今眼见得他容色苍白虚弱,刚刚吐完一口带着血沫的漱口水,看着已然很是体力不支了,但奇怪的是,眼神却是一派锐利,然而偏偏便是这样的锋芒,反而更加凸显出那原本并不算明显的脆弱来。而桑梓也忍不住地继续开了口,“小的并不知道您患的是什么病,只是……只是……主人您那样的厉害,又如何可能医不好自己的病?如今您连汤药也不服用了,实在是让小的看着……看着担心啊!”
大抵是因为楚月身上的威压太过鲜明,这样三两句简单的话语,桑梓都难免说得有些磕磕绊绊,一边还在小心地窥探着跟前主人的神色,生怕自己的哪个字说得不好听,就惹得楚月生气。
然而,就连他自己也颇为意外的是,当抱着这般破釜沉舟的心态说完以后,自己所听到的却并非是斥责,而是他低低的一声叹。
这样的叹息,如今听起来,却只让桑梓心中觉着比被臭骂一顿还要难过,张了张口长相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已经听到楚月那标志性的悠长声调已经在耳畔响起,“我如今这副身体,已经药石罔效,无药可救。如今就算是重新服药,也是枉费时间,不如尽量挤出些时间来,干些比这要有意义的事情。毕竟现在,时间对我来说已然是最为重要的东西了。”
这还是主人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直白地坦述自己的病情,然而偏生生却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语气,好似已然置生死于度外。而此前再多的猜测,在经由主人的口中说出以后,便真真正正的已然成为了事实。
虽然这样的事实,是谁都不想要承认的。
桑梓有些怔怔地张大了嘴巴,未曾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他在问出口的一瞬间,实则心中是有想过主人还是会继续隐瞒病情的。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也表示理解,毕竟主人如今这样的身份,又是向来多疑的性子,实在不得不防备身边的所有人。而公开自己的病情,看起来无异于像是在公开自己的命门弱点,自然是应该好好隐藏的。故在询问的会后,他心中同一时间也暗自决定,无论这一次主人以如何蹩脚的理由搪塞过去,亦或者是用一顿臭骂来消解怒火,自己都绝对不会再吭一声,也全心全意地继续相信主人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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