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殿下已经好了么?”他问了一句,随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专业而紧实的绳结,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变动,甚至连一丝后悔也未曾,只轻不可闻地苦笑了一声,继而哑着低沉的嗓子轻轻说道,“走吧。”
唐夜霜站在高台之上远目眺望而去,但见一队熟悉的身影已经朝着这里而来,便也点了点头,反手制住他的双肘,一步步地朝着台下走去。看着他那沉郁而冷静的半边侧脸,显然是早已经做好了被收押的准备,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询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既然此前便知道结果会是如此,为什么还要这样?”
分明知道他自己无法抽身而退,也分明知道即使在按计划成功报复以后,自己也会因此所累,不仅失去了唾手可得的功名,连自己的身家性命大抵也要打进去,所受到的痛苦并不比报复的人要少多少,为什么却还要这样铁了心疯了魔地筹划着这一切,即使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意放手,非要一错再错,最终将局面搅到这般覆水难收的地步?
然而他开心吗,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样。
虽然她问得笼统,然而李良何等聪明,一下子便已然明晓了她问题之中尚未完全表达出来的那些意思,但见那薄凉的唇瓣已经勾起了淡淡的一个笑,反问道,“纵然赌局一场场开启全是输局,然而不再赌一把,又怎么能够明晓自己最终会不会翻盘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到家底输光便依旧心存侥幸,这不就是人的本性么?”
顿了一顿,他抬起眼来,定定地看着身前的唐夜霜,一字一字很是冷静,“这件事从始至终统统都是草民一个人所筹谋的。那年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香儿……香儿她还是不懂事的年纪,什么也不知道。后来她隐姓埋名、进苏府,以及后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皆是草民对于她通过信件指使的。她现在年纪还小,自然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所以才事事不得不都听从我这个兄长的主意。是草民一心想要为母亲报仇,所以才拉她下水的。”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语气镇定地说道,“此外,有毒的香料是草民提供的,杀了人的也是我,她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为,望王妃殿下能够在静王爷跟前多说几句好话,让草民的妹妹得以轻罚。她……她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被家仇以及草民的指令给冲昏了头脑,所以才做出了这么多事情来,望王妃殿下能够网开一面,草民今生自知已然无疑为报,然而来世定然将做牛做马报答王妃殿下。”
说着,他们已经到达了高台之下,而他顺势双膝一屈,直身在唐夜霜的脚边跪下,“王妃殿下此番答应草民也好,不答应草民也好,这三个响头是王妃殿下所应得的。谢谢你们能够早日赶到,阻止我妹妹做出更为过火的事情来。只是已经犯下了的这些个罪名,最后到底还是需要有个人扛,故希望王妃殿下能够将罪过统统揽至草民的身上。只要香儿能够没事,草民万死不辞!”
说罢,他已经以头触地,咚咚咚地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面容坚毅而平静,显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纵然对于这些事情已然算不上新鲜,但是在听到从他口中说出这些祈求的话语来时,唐夜霜不免还是有些微微动容。
此前她并非未曾从下人的口中听说过李良的名声,虽然温和谦逊,然而却也自有自的一副清傲风骨,在意见不合的时候甚至敢与曾经推荐过自己文章的几位京城大儒拍案,只为坚守自己的原则。在探讨过后,又能继续把酒言欢,毫不忌讳。不可否认一路以来他所做的每件事情,多多少少都与复仇有所联系,甚至连读书入京也存报着这些目的,然而那一副清俊文弱的外表之下,文人傲然洒脱的气性,倒也是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如今,就是这样一个饱读诗书,最是信奉“男儿膝下有黄金”的清傲之人,却不惜毫无形象的下跪磕头,祈求她饶过自己的妹妹一命,即使他们兄妹两已经分隔了近十年的时光,几乎未曾有培养感情的机会。不得不说,确确实实让她觉着有些惊讶。
但惊讶归惊讶,她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坦诚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只负责查案办事,并无从干预量刑的轻重。无论是你还是你妹妹,如今都已然跟这桩案子有着洗不脱的联系。在此之前,我们也早已经推测除了你们的计划,如今虽然你妹妹潜逃,然而静王爷的人都守在府外的庵堂之内,想必你妹妹一个人也无从抵抗那样多的衙役,所以这件事情,我不能够帮你。”
她解释的话语的确一字一句都出自于真心,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可以清晰地看到李良面上浮现了几许失望之意,然而却并没有痛哭流涕地撒泼打滚,而是对着她颔了颔首,沉声回了一句,“草民明白了,谢王妃殿下。”这才抖了抖身上的衣袍,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而同她一起望向带领着一群衙役往这个地方行进而来的云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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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怒斥道士
见到唐夜霜身后那已然被粗绳五花大绑起来的李良,云墨静不觉扬了扬眉,一边大大咧咧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并不意外地夸奖,“不错嘛,动作这样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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