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云墨寒问话的那个无名小卒受宠若惊之下赶忙一抱拳,口齿清晰地大声禀报道,“禀告将军,那个歌姬不知何故,一时刺杀了陈府的管家!”
鸠姬并没有理会那个小卒的话,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安之若素地蹲下身来,自红玉冰冷的尸体上翻翻找找,不消半会儿,便已然自她冰凉的怀中翻出了一卷可疑的文书。她展开一看,上头赫然是用淡墨描绘临摹完好的水源标记图。
她嘴边噙着的一抹笑容愈发艳丽,平静地将手中繁复的图样翻转过去,大大方方地将之清晰面对着前头一片乌压压的人群。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么一步,她便是要高调到底,要把自己身上最值得人欣赏的一面展示出来,这样才会有被留下来的价值。
果不其然,群众一片哗然。
行军下一站需东渡乌江,从各个定点截取敌方水源。将士们先前操练的都是陆地作战,并无场地培养水性,故这一仗之前必须熟知水位,平日里皆放在专人身边看管,然而此时水源临摹稿是如何到了红玉身上,众人只要稍微动脑子一想便知。
不过是英雄难消美人恩。
随着众人目光统统集中在一点之上,掌管此图的先锋将领霎时面如土色,趔趔趄趄地自动伏倒在了地上,磕了十几个响亮的头,抬起头来已是头破血流,这才断断续续道,“是属下失职,疏忽大意,未曾设防……将军……属下请求将军降罪!”
这便是承认了。
一语既出,本喧闹欢腾的军营中在这一时间静得可怕,只余了那个先锋额头上的血滴落到地面上的微末响动。
众人俯首,皆大气儿都不敢出,便是在战役中英勇冲锋陷阵的将士,这时候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云墨寒面上的表情。或许是外头的夜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刮得正凛冽,才使得营帐中弥漫着一丝冷意。
每个人的鼻尖都嗅到了飘忽在空中的几分血腥味,也不知道到底是红玉那头的,还是那个先锋额头上的,也或许是两个人身上的血气儿,无论是哪一种,都令这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心里微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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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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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 悦己者容
然而……思及于此,鸠姬忽的轻笑一声,重新站起了身来,并不以为意。
云墨寒大抵是将她思量错了。要知道,她先前度过的这小半辈子,何尝又不是被旁人操控在手中的?如今也不过是重蹈覆辙一回,她又如何会在意?
在外人看来极为普通的一夜过去,对鸠姬来说,却已然是改天换地。
大抵是因为那日云墨寒一反常态的收留,她被有意无意地安排在了云墨寒身边随侍,显然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只是没有人敢在云墨寒跟前提起这件事情,云墨寒不知道是否知晓,只也没有做出其他的反应,倒显得她在一众营妓之中地位更为出类拔萃起来。
然而那些人却没有想过,她倒是真有心攀上这棵大树,然而那棵高大的凌天之树却不见得肯接纳她这株带毒的藤萝。
那日以后,鸠姬跟从云墨寒歇息在主帐,贴身服侍,听起来关系亲密暧昧,然而他们之间却全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进展。与云墨寒愈来愈接近,她却也愈发发现这是个太冷情的人物。也并非是对她刻意疏离,然而无论如何,鸠姬始终对他却了解不了更多。
她原本在风月楼里是那最可心儿的人儿,凭着三言两语便能哄得恩客心花怒放,把钱袋子和一大堆苦恼要事统统在她面前抖搂个干净,然而云墨寒却是她生命中的一个例外。
她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的心就是一道砌得密不透风的墙,任凭她再努力跳跃攀爬,终究也只能遥遥地看到斑驳清冷的青砖琉璃瓦,始终等不到那一枝出墙的花。
如果这是每个人都需要经受,她思量着也就罢了,偏偏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对于那位自己从未见过的发妻感情却那样深刻,实在让她觉着有些毫无缘由的生气,好似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却又难免对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陵王妃有些好奇。
究竟是如何优秀的女子,才会使得云墨寒这样的人物在边关苦战,夜夜空寂的时候,都坚持不要旁人陪伴,只一夜夜地翻看着地图经注,一看便是大半夜不动身子?
鸠姬常日夜晚起身来为他添水倒茶,看到皆是那孤直冷定的侧影,即使分明知晓她已经来了,却始终连眼尾都不曾动一下,也一句话都不说。若不是时而他翻动纸页,她几乎要以为眼前的人不过是一尊线条流畅精致的雕像。
她起初心中还有些不忿,只觉得自己的魅力似乎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明显地忽略了过去,而后的时光里头,却已然习惯了,甚至在心中难免阴暗地揣测着:都说陵王从前大病过一场,会不会那场病是什么隐疾,所以他这才借着与王妃伉俪情深的名头来掩饰自己不举的事实?其实那王妃也并没有外头传的那般幸福,而是也处在独守空房的孤寂之中,跟陵王之间的关系其实早就已经破裂了?
每每想到此,鸠姬的心中才能稍稍好一些,虽然知道自己的这等想法的的确确是太过于阴暗了一些,然而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接受自己这样一个长得并不算差的女人就这般被一个男人忽略了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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