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回答，直白而残酷，恰是云择天的风格。
以他那灵光的脑子，分明是可以择其他的由头骗骗她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到底是没有这样做。只是以这般简单平静的语气，一字字一句句地道出当年那几乎已然快要被尘封了的往事。
楚婕妤只觉得喉头一阵阵的发紧，分明是想要反驳些什么，然而看着他那幽深的双眸，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来。
她从前就斗不过他，现在已然斗不过。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他们身上明明流淌着一股几乎相同的血液，然而却又是那般的不同。
想着这个，她一时间也只觉得颇有些讽刺，忽然间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瞳孔稍稍地收缩了一下，转而望向他，语气有些稍稍的震颤，“那太后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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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七章 太后之死
眼前这个男人，是否也会因为此，做出弑母的事情?
这样的举动听起来的的确确颇为疯狂和荒唐，换做往日她根本不会想到这么一茬去，然而近日在听到这个的时候，她却到底还是对着跟前的男人产生了几分怀疑。
这么多年的相处，她的的确确是足够了解他对于权力的野心和渴望的。他总是想要得到的更多，站得更高，俯视着越来越多的信众。刚继位的时候，他便四处发兵征战，在收回了从前被掠夺的不少版图之后，同样也以极为铁血的手段掠夺了大片河山，所以才会有了当今已然跻身强国行列的赤月。
作为一个帝王，他无疑是优秀的。然而作为一个人，他却时时刻刻都让人感觉心惊无比。
而这时候，她只不住地望着跟前的男人，屏住了呼吸，想要从他口中亲口听到答案。
她在心中早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相信，绝不多想，绝不怀疑。毕竟她如今所接受的信息已然太多太多了，若是这般继续追根究底下去，她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就此崩溃。
所以，她在心中想着，再相信他一次，就当做是自己瞎了双目，聋了双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想要就这么相信他一次，只要他肯回答。
在她已然有些恳切之意的目光之下，云择天终究是开了口，“太后，不是朕动的手。死亡，是太后自己选择的路。”
听得这么一句话，她终于松下了一口气来，心中刚起了几分不知名的庆幸情绪，却听得他张口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在她去世之前，朕曾经找她谈过一次话。”
似乎是从这一句看似轻巧平定的话语之中意识到了什么，刚刚才松下一口气来的楚婕妤猛然抬起了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跟前那个始终平静着的男人，翕动着嘴唇，想要问些什么，却始终不敢张口。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她无数次地在心中呐喊着。只觉得自己一时间心跳好似擂鼓，咚咚咚的敲击着，好像是已经先行地预知到了几分不妙。
但世事显然不容她做出相应的选择，没过多会儿，就已经听得他清隽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朕对她诉说了自己对坐稳大业的渴望，以及明晓了她与楚将军之间的私情，然后，将楚将军的死讯告诉了她。”
一字一字，低沉而平稳，好似琴调铮铮。分明是极为平静、泛不起一点波澜的语气，然而却就此在她心中卷起了惊涛骇浪。
每一个字入耳，她便觉得自己的身子又冷了一分，到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她已经通身僵麻，竟再做不出多余的举动来。
她此前的猜测，全然没有出现任何错误。只是云择天的心机和手段，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深沉许多，而他那平静外表下藏匿着的心狠手辣，也远比她一直以来想象中的要更为深重。
他的的确确没有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而是以温和的言语、漫不经心的语气、以及血淋淋的杀戮，来一点点地击溃了那已然年近半百的老妇人的心态，最终不费一兵一卒，便已然逼死了她。
这个男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可以做到一切的。自己如何还能希望，当初他能够看在自己的薄面之上，放父亲一条生路?
原来到最后，思想浅薄的一直都是自己而已。
想着想着，她只觉得出奇的疲累，不自觉的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朝着后头倒去。
云择天那一向平静的神情中终于出现了几分细微的变动，抓而迅速地伸出手来想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然而却反而被她一把推开了手，转而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才终于勉强地稳住了身形。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儿来的这样的勇气，居然敢当面挑战这个王者的尊严。然而此时此刻，她的的确确什么都不愿意思量，只是想要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寂寥深宫的这些日日夜夜，她几乎每天都从白天守到晚上，只满心盼望着他会来，他们还能够像从前在塞外边关那般毫无芥蒂地相处着。然而如今，待得他真的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却又难以言喻地开始害怕了起来。
她是真的害怕，否则也不会这般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连带着体内的每一处关节都在吱嘎作响，拼命震颤着，甚至连她自己都可以清晰地听到声音。
大抵是感觉出了她那表现得已然太过于鲜明的抗拒和恐慌，云择天伸出的手就此凝滞在了半空中，随即眼眸暗了下来，望着她，低沉而轻声地唤了句，“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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