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传来迟疑的声音:“如蕴,是你吗?”这个声音,刘如蕴不愿再想起,但是偏生还是想的起来,不就是自己和离的前夫,潘大爷的声音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刘如蕴还在思索,猛可想起王兰芝是刘大奶奶的表妹,难怪呢,想来刘大奶奶陪的客人就是王兰芝了,这才不让自己去见,到时见了不知要怎么说。
见刘如蕴不转身,潘大爷的脚,不知是继续往前走还是该守了礼仪退了出去,这个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就算今日已经和离,另娶佳人,也只有她能称为结发之妻。
看着刘如蕴有些消瘦的背影,潘大爷不觉有些叹息,她比原先清瘦了些,难道是寡妇的日子不好过?想到这里,潘大爷又是深深叹息。
听到他的叹息,刘如蕴的心头也似有些触动,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潘大爷忙屏声静气,预备等她转过身来,谁知刘如蕴只是侧过身子,连头都没回:“潘大爷,男女授受不清,还是请出去罢,这里。”潘大爷见她不愿意转身,手握成了拳,三载夫妻,她竟如此不念旧qíng?随即手又颓然松开,是了,她若能念旧qíng,也就不会和自己和离,更不会。
潘大爷不忍再想,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如蕴还是像原来一样,喜欢穿镶浅紫色边的衣裳,衣裳上没有花纹,腰上的带子上系的荷包里发出的香味,也是她喜欢用的。如蕴如蕴,我记得如此多你的事qíng,你怎能说,我统都忘了呢?如蕴,难道你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吗?
刘如蕴等了一会,感觉到潘大爷还没走,总这样僵着也不好,转过身刚想说什么,潘大爷已经一个大踏步过来,看着她,刘如蕴见他走过来,猛然想起和离前一天,他在潘家对自己所做的事qíng,往后一缩,用手抱住自己。
潘大爷见她这个动作,重重的叹气:“如蕴,你竟如此恨我?”刘如蕴的眼底一片清明,看都没看他,只是道:“潘大爷,你已另娶,我现守节,说旁的又有什么用呢?”另娶,想起那温柔似水的王氏娘子,潘大爷觉得她有时太过柔顺,若能似刘如蕴一样,有些烈xing多好?
刘如蕴等不到潘大爷的回答,轻轻福了下去:“潘大爷,愿你和新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勿念前qíng。”潘大爷的口中除了苦涩之外,现在好像又添了一种滋味,有点腥味在口中蔓延,他慢慢的向外退去,如蕴,原来我在你心里竟是如此不堪?
潘大爷眼里的绝望刘如蕴看的很清楚,但是就算知道,那又怎么样呢?终究他们,还是别走一方,当年鸳鸯花烛之下,结下的同心誓言早成了笑话。
他已有妻,而自己,总有一日会另有夫吧?到那时,什么恩怨痴缠,都成了过眼云烟。
潘大爷退出门外,看着门里,一步错,步步错,有丫鬟的声音响起:“表姑爷,奶奶请你去,说是表姑娘要走了。”潘大爷忙收了思绪,跟着丫鬟走了。
第 19 章
听到丫鬟的话,刘如蕴本要坐了下去,又缓缓起身,看来自己大嫂陪完了客,也要下来了。
果然不过一会,就听到刘大奶奶的笑声:“哎呀小姑,有客来了,累你久等了。”珍儿在前面打起帘子,刘大奶奶笑的满面chūn风的进来,刘如蕴笑着上前:“不碍事的,不过就是看了几页书,大嫂就来了。”
刘大奶奶已经看到桌上放了一本书,也没细看刘如蕴看的是什么书,携了她的手道:“不然我们到上面坐去,这个地方是你哥哥算账的地方,窄小的很。”刘如蕴忙说不用,两人说笑了几句,刘如蕴方想问什么,丫鬟匆匆进来:“大奶奶,表姑娘又回来了,说是忘了什么东西。”
刘大奶奶刚站起身,嘴里还道:“这个兰芝,怎么还这么丢三落四的,日后怎么当家主事。”帘子一掀,王兰芝笑嘻嘻的走进来,见了刘大奶奶,笑道:“表姐,我的荷包拉在这里了。”
说完了王兰芝又看向刘如蕴:“不知姐姐也在这里,多有得罪。”说着行下礼去,刘如蕴赶忙还礼,王兰芝想是在熟人面前,和前两次看见的都不一样,谈吐也要更活泼些,说了两句,刘大奶奶笑道:“好了,兰芝,我们去寻你的荷包吧,下次可别再乱放东西了。”王兰芝应了,回头对刘如蕴道:“姐姐,改天我再去寻你,今日还有旁的事。”
改天去寻自己,这话就像个霹雳一般,刘如蕴的心顿时又怦怦乱跳起来,自己可是潘大爷的前房妻子,看王兰芝这个模样,是想和自己常来往的,都记不得自己回答了什么,等她们走出许久,刘如蕴才坐了下来,细细思量起来。毕竟被妻子和离也算男子的耻rǔ,为男子者,怎会主动嚷嚷自己是被妻子和离了呢?
到时自己只要把王兰芝当做一般的人相处就可,思量一定,刘如蕴又拿起书来看了,还是书最好,可以疗饥,可以解困。
帘子掀开了,陈妈妈笑着走了进来,她面上异常有神采,想是和旧日同伴又拉了些什么家常,见刘如蕴独自坐在那里,陈妈妈奇怪问道:“姑娘,怎么大奶奶还没陪完客?”刘如蕴刚要答话,又传来脚步声,刘大奶奶下来了,陈妈妈住了口,给刘大奶奶行礼。
姑嫂两人不过谈些旧日家常,等到刘大爷回来,留刘如蕴用了饭,席间也绝不听到刘大爷提起让刘如蕴回松江的事qíng。
刘如蕴的气总算是出的无限顺畅了,往日的机锋又回来了,和刘大奶奶说说笑笑,刘大奶奶瞧着刘如蕴,叹息道:“还记得当日我嫁进刘家时候,小姑才刚满五岁,现时却连观保都要定亲,我要做婆婆的人了,焉能不老?”
观保是刘大爷的长子,今年十四了,刘如蕴听的侄儿要定亲,不由笑道:“原来观保都要定亲了,定的是哪家的姑娘,人品相貌如何?”刘大奶奶笑道:“定的是南京城里邱家的姑娘,比观保小一岁,人品,相貌都是上上的。”
听到刘大奶奶称赞自己那个儿媳,刘大爷摇头笑道:“你嫂子还是这个xing子,见到自己喜欢的,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她好,不喜欢的,连瞧都不瞧一眼。”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刘如蕴就知道邱家姑娘定是得了刘大奶奶的喜欢,只是浅浅一笑。
刘大奶奶白丈夫一眼:“你啊,要做公公的人了,日后可不许再和那些丫鬟调笑。”刘如蕴听了这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当着自己妹妹,刘大爷有些赧然。刘如蕴忍住笑,又道:“原来大哥是为了侄儿的亲事才来南京停留的,照这个样子,是等定完亲再回松江呢?还是完婚后再回去?”
刘大爷还没说话,刘大奶奶就开口了:“本来说的是,等把亲事定下,过了礼,前后也就耽误三四个月的时间,现在既遇见你,你哥哥的意思就索xing在南京买所宅子,让观保也过来,到时等他在南京完婚后再回去。”
刘如蕴听到这里,知道刘大爷是为了自己才在南京停留的,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刘大爷倒怪起妻子来:“你啊,说这么多做什么?现在南京这边也有许多茶叶行,我再来开家茶行也是常事。”
刘大奶奶一笑,用完饭,又坐在那里谈了一会,听着刘大奶奶在那里说自己的那个儿媳有多么多么的好,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没有出嫁时候的qíng形,刘如蕴唇边一直含笑,邱家,听了半天的刘如蕴觉得邱家的qíng形怎么有些耳熟,邱家,邱梭?
刘如蕴不由开口问道:“大嫂,邱家是不是有个入了耶稣会的男子?”刘大奶奶奇怪的看了看她:“确有此人,不过照了亲家母说的,是从小就失散了,后来才寻到的。”
从小失散,刘如蕴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邱家这个理由真是找的极好,刘大爷并没有和妻子一样,只顾着谈笑,看见妹妹唇边露出的笑,听的那个邱公子和文聚楼来往极频繁,难道和自家妹妹?
刘大爷也没说出来,又叙了一会,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刘如蕴也就告辞回去,坐在回去的轿子上,刘如蕴不由想到,自己原先确有些任xing,只是木已成舟,旁的事再去想也是无益了,还是好好把现在的日子过好。
王兰芝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过几天来寻刘如蕴,想来也不过是随口所说的。侄子要定亲,刘如蕴和陈妈妈两人都jīng心挑选礼物,观保是长子长孙,从小就得了刘老爷和刘太太的疼惜,刘如蕴没出阁前,也极喜欢这个侄子,手把手教了他几本书,陈妈妈是刘如蕴喜欢的,她就是赞成的,自然也跟着刘如蕴对他喜欢。
等到礼物都选好了,观保也来了,刘如蕴知道消息,带上东西就去了刘大爷住所,本以为姑侄许久没见,定是十分亲热的, 等到见了观保,见观保比原先长的高大很多,穿了一身簇新的衣服,头发也全梳了上去,不再似原先一样做披发打扮,心里十分欣慰,刚说了一句:“观保,你长大许多。”
观保却不似原先对刘如蕴那样亲热,只是僵硬的行了个礼,脸上也没有什么表qíng,就对刘大奶奶道:“娘,儿子还有旁的事,就不陪着了。”说完就出去了。刘如蕴没想到侄子竟是这样,手还僵在那里,刘大奶奶已经站起来来,嗔怪自己的儿子:“和姑姑许久不见了,竟这样生分了。”
刘如蕴虽能想到必有人对自己不满,谁知这个人竟是自己历来宠爱的侄子,此时心里就似被针刺了一下那样的疼,手过了许久才放下来,眼里又要有泪落下来了,却还是勉力说出一句:“嫂嫂,观保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也不必怪他。”
刘大奶奶怎么不明白,只是叹了一句:“小姑,你别往心里去。”也就由观保去了,只是方才还谈笑风生,此时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和去别人家那样应酬差不多,刘如蕴心里有股气不知怎么发,临走之时把预备的礼物拿出,刘大奶奶打眼一看,也不是说礼物贵重,而是能看出备的jīng心,都是些观保喜欢的东西,摸着礼物,刘大奶奶叹道:“小姑,倒委屈你了,观保他还孩子气,你别放在心上。”
委屈,为什么人人都爱说自己受了委屈,自己既选了这条路,自然也就想到这样,只是微笑一笑,刘大奶奶想说什么,终究又止住了,吩咐丫鬟去请哥儿来送客,丫鬟去了一圈,回来垂手报道:“奶奶,哥儿说事忙,就不下来了。”
刘如蕴到了此时,倒真觉得有些委屈,刘大奶奶骂了一句:“这犟孩子。”就要亲自去寻儿子,刘如蕴忙拉住她:“嫂嫂,不必了,观保他。”刘如蕴叹息:“总是有自己的事qíng的。”刘大奶奶拍了拍刘如蕴,把她送到厅前,直看到她上了轿子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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