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下堂妻_秋李子【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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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了尘这话,一直在她身后侍立的燕娥的手轻轻跳动了一下,师傅这话,平日里是常听见的,自己和佛实在还是没有结缘更深,总是要在红尘里走一遭的。

  燕娥在心里叹息,刘如蕴倒觉得奇了,这了尘的话是越来越奇了,不由往燕娥处看了眼,见她照旧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不由叹了一声,也只有这样的师傅,才能养出这样的弟子。

  刘如蕴还在想呢,倒被了尘说的话吓了一跳,了尘说完那句就道:“贫尼近日要出远门,燕娥大了,又订了亲,不好带她出门了,故想把燕娥托付给你,也好放心。”这放着爹娘都在,把燕娥jiāo给婆家的姑姑,与礼有些不合,刘如蕴刚还在想怎么应对。

  了尘就已经又说了:“贸然相托,本是不妥的,不过姑娘也是自在随心的人,想来和旁人不一样,这才把燕娥托付。”刘如蕴听到这句,心怦怦的跳,自在随心之人,难道了尘师傅知道了什么不成?

  了尘却没有再说,刘如蕴想了一想,笑道:“我是极喜欢燕娥的,她若要来是最好的了,就不知燕娥是不是喜欢?”燕娥扬眉一笑,正要说话,珠儿手里端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许多的点心。

  珠儿把托盘放下才笑道:“来,都别空着肚子说话,这些点心都是素的,师傅也来几个。”说着托了几个松子镶往了尘那里送,了尘接过对珠儿笑道:“其实燕娥是吃ròu的。”这倒新鲜,了尘咬了一口松子镶才道:“岂不闻酒ròu肠中过,佛祖心头坐,况且吃素一事,不过是从梁武始,若心里有佛祖,吃ròu喝酒又何妨,如没有佛祖。”了尘笑一笑,燕娥已经接口:“听得邱奶奶就成日家念佛讲经。”

  了尘轻轻叫了一声:“燕娥。”燕娥急忙住口,还用手掩住口,刘如蕴见燕娥说这话时候,露出的调皮之感和原来不一样,顿有天真烂漫之姿,不由微微一笑。

  了尘已然看见,看向燕娥的眼里全是慈爱,刘如蕴看见这番qíng形,不由低头思量了一会,笑道:“既这等,燕娥和我同住些日子也不妨的,只是师傅要去何方,甚时候才回来?”

  一说这话,燕娥脸上露出悲戚之色,了尘垂下眼帘,刘如蕴觉得奇怪,这么一句平常的问话,怎么她们师徒都是如此?了尘已经缓缓的道:“此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也不知要去何方,佛常说,要游历四方以做功德,贫尼也不过是修自身。”

  了尘话没有说完,燕娥听的悲伤,咬住下唇不敢哭出来,这样的话这几日听的不少了,只是哽咽的叫了声师傅,了尘抬头看她,眼里的慈爱之色更浓:“我知道你舍不得为师,只是总是要长大的,况且你记住,在家比不得出家。”

  刘如蕴不忍打扰他们师徒话别,悄悄的走了出去,燕娥何等不幸,有了那么一个父亲和继母?又何等有幸,遇到了尘这样的师傅,人的幸与不幸,不过在刹那之间。

  “姐姐怎么不进去?”珠儿的问话声在耳边响起,刘如蕴缓缓转身,笑道:“师傅和燕娥在那里话别,我不忍打扰就出来了。”珠儿是方送进点心又去张罗旁的了,听了这话,吩咐身后的丫鬟把托盘放下,自己也坐到刘如蕴身边道:“师傅这样的人,我是从没有见过的。”

  刘如蕴轻轻的嗯了一声,叹息道:“我素日为人,总有些目中无人,现在连见几个,竟自惭形秽起来。”刘如蕴在珠儿心里眼里,是天人一般的,听到刘如蕴这几句话,不由冲口而出:“姐姐怎能这样说,前几日还有人对姐姐惊为天人。”

  惊为天人?这是怎么回事?刘如蕴转头看向珠儿,珠儿这句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妥,手上的两个指头放在唇边,不知道说什么,又见刘如蕴的眼里暗暗有些怒气,这话说出来想来姐姐也不会生气的,主意一打定,吩咐丫鬟先把东西送进房里,才拉着刘如蕴的手道:“姐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前几日,他不小心,就把姐姐批点的东西拿出去了,谁知就被人看到,大加赞叹,他并不敢说那是姐姐批点的,只说是偶尔遇到的一个才女。”

  那个他就是珠儿的丈夫吴严了,刘如蕴看着珠儿,还是一语不发,珠儿见这样轻描淡写的话不被刘如蕴相信,还是再照实说吧,在脑子里又想了一想才道:“姐姐,我知道这是他不好,那日他却是起了个好胜之心,才拿了姐姐批点的东西出去,想让旁人知道,文聚楼并不是没有人。”

  院子里面只有她们两个,珠儿说到后面几句,声音已经低了很多,涨红着脸看着刘如蕴,风chuī起刘如蕴裙边的穗子,穗子随风飞舞一会,又低低的落在裙边,刘如蕴还是端庄坐在那里,珠儿脸上的汗珠都低下来了,这事和自家也脱不了gān系,正想再说,就听到刘如蕴淡淡的叹了一声:“真是女生外向。”

  珠儿听到这句,脸红了一红,撅起嘴有些撒娇道:“姐姐,这不也是为了生意吗?”刘如蕴还是看着她,什么都没说,珠儿忙又低头,刘如蕴一双眸子,虽然平静如初,珠儿却感到头皮之处越发热辣辣的,正预备跪下的时候,刘如蕴终于开口了:“好了,那些且不说,下次就算要拿出去,就说是请的先生写的好了,万不可用什么才女之名。”

  珠儿点头,又好奇问道:“为什么?”刘如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轻声的道:“这都不明白,我还想安生过日子呢。”

  安生日子,珠儿侧头又想一想,难道现在姐姐过的不是安生日子吗?刘如蕴说完那句就再没说话,只是看着远方,谁知道到了南京还有这么多的事qíng,早知道就离松江远些,想着就瞟了眼珠儿,泄气的想,若不是她们拦着,现时自己早就去寻闻姐姐了。

  刘如蕴还在思索,珠儿突然叫出声:“姐姐说的对。”这倒吓了刘如蕴一跳,她用手拍了拍胸:“你究竟怎么了?突然这般毛躁?”珠儿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那话总不能传到刘如蕴耳里,连陈妈妈耳里都不能说,闭了口没有再说,刘如蕴虽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有再问。

  了尘在第二日就出了水波门,坐船走了,刘如蕴和燕娥送她到坐船处,了尘除一件僧衣之外,别无长物,连刘如蕴命人赶做出来的僧衣也辞了不受:“出家人受十方供奉,此去自有吃穿之处,这些还是留于燕娥吧。”她既这样说,刘如蕴也不好再给,燕娥的两眼都是红红的,昨夜和师傅说了一夜的话,虽说她自小被了尘教导要随心,但如父如母的师傅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她还是很舍不得。

  刘如蕴看着燕娥痴痴的望着了尘的船走的方向,心里不由叹气,燕娥毕竟不过是个十五的孩子,就不知道观保会不会好好待她,想到这,刘如蕴的心越发软了,上前搭住燕娥的肩道:“我们回去吧。”

  燕娥低头轻声应是,刘如蕴见她这般乖巧,心里更疼的紧了,两人上了车,刘如蕴看着燕娥的打扮,笑道:“你既到了我的身边,就该换副装扮才是,这样素净的,姑娘家穿了总是不好。”

  提起打扮,就连燕娥眼里都亮了些许,半日才道:“侄女谢过姑姑了,只是当日订亲时候,师傅就要我换了俗家装扮,只是侄女总想着要不忘本才好。”

  刘如蕴握紧她的手:“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师傅说的自在随心,此时你在俗家,自然就俗家装扮,难道你穿两件新鲜衣衫,就忘了本不成?”燕娥听了,嘻嘻一笑,面上微有红色,看在刘如蕴眼里,更是着人疼了。

  打首饰,做衣衫,刘如蕴许久没有这样忙过了,和燕娥一起住了几日,她的乖巧伶俐越发让刘如蕴喜欢了,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了,刘大奶奶知道燕娥住在刘如蕴这里,比谁都高兴,虽说这没过门的儿媳妇不好常上自己家来,但遣人去送东西这是可以的。

  自燕娥到了刘如蕴那里,刘家的下人一天三趟的往这边送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连小丫头都送了两个过来,说是服侍燕娥的。

  刘如蕴是惯了,燕娥还有些忐忑,她不安的对刘如蕴道:“姑姑,这些东西再加上姑姑给我置办的,只怕侄女的嫁妆全贴上都不够,到时要怎么还?”刘如蕴正在拿着一对玉镯在看,听到燕娥的话,不由挑挑眉毛,随即又笑了:“你这傻孩子,难道我做姑姑的给你添妆也不成吗?怎么就要说起还这个字来了?”

  燕娥的声音更小了:“师傅常说,世上所有东西,都不是无故得来,从这里多出去,那地方就少一些,故此侄女才有这样的一说。”刘如蕴是聪明人,稍一思量就知道了尘这是素日安慰她的话了,世上人大多贪心不足,了尘竟能这样教导燕娥,实在是燕娥的幸事。

  过了几日,刘如蕴前去刘家,刘大奶奶刚接了她,就连连施礼,倒糊了刘如蕴一跳,忙按住她的手道:“大嫂这是做什么?这不折杀了我?”刘大奶奶顺势扶住她的手起身,笑道:“我这不是谢你对观保媳妇那么爱护。”

  听到提起燕娥,刘如蕴笑的更欢,佯装啐了她一口:“呸,还当是别的呢,原来是这个,你是当面打我不成?”刘大奶奶挽着刘如蕴的手进了房,丫鬟端上茶来,刘大奶奶亲自给她递上:“好姑娘,你就担待了我这回吧,明知道我不会说话的。”

  刘如蕴接过茶,已经扑哧笑了出来,姑嫂两人这才坐下说些家常,刚说的几句,丫鬟就进来报:“舅太太来了。”舅太太?刘如蕴还在想这是哪家的舅太太,刘大奶奶已经笑眯眯起身:“原来是舅母来了。”

  说着就对刘如蕴道:“小姑,你屈驾到那边房里坐坐。”舅母?大嫂的舅母不就是王太太,刘如蕴急忙起身,别说刘大奶奶让她回避,就是让她见王太太,刘如蕴也不愿意的,当日虽只一面,这太太却也是个不好伺候的。

  刘如蕴刚扶着丫鬟的手出了门,要往那边房里去,一群仆妇就簇拥着王太太进来了,刘大奶奶的脚步停在那里,脸上的笑都不知该怎么表示,愣了一下才上前扶住王太太:“舅母这不是挑我的礼来了吗?怎么都不等甥女出去迎就进来了,还快些请进屋里坐。”

  王太太今日和那日在报恩寺却又有些不同,被刘大奶奶扶住时,脸上也露出几丝笑容来:“我自己甥女的家,又不是外人,迎来迎去的,外头是看着礼全了,内里就少了几分亲热了。”刘大奶奶连声道:“舅母说的有理。”

  王太太却不理会刘大奶奶要她往屋子里面去,看着站在一边的刘如蕴问刘大奶奶:“梧娘,这位女眷是谁?怎么从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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