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太忍了心肠,还要和女儿再说,何奶奶见自己妹妹被母亲打了,站在那里就是不动……自己的母亲又这样说话,周围来做客的众人,眼睛都盯着这边,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心里也着急,怎样这也是家事,明日都不知道松江府传成什么样子,附耳在潘太太耳边说了几句,潘太太也是家丑不能外扬的想法,唤过管家娘子,让她们把那些等着看好戏的都请了出去,这才坐了下来,对刘如蕴叹气道:“媳妇,我知道我儿子配不上你这个有名的才女,只是姻缘本是天定,你既已嫁了我们潘家,就是我们潘家的人,何苦去想那些旁的?”
刘如蕴被刘太太那一巴掌打醒了,她看向刘太太,说出的话也带有寒意:“娘,女儿本以为你是念着女儿的,今日看来,你不过是为了刘家的面子。”说话时候,刘如蕴已经跪下,给刘太太端正行礼:“娘,你且放心,女儿一旦离开潘家,也不是刘家的人了,娘大可不必以为,女儿会污了刘家的名声。”
刘太太已经浑身发抖,含泪看向女儿:“如蕴,难道你竟要不管不顾?你竟如此绝qíng?”
誓言
何奶奶站在刘太太身边,用手替她揉着,嘴里在劝刘如蕴:“三妹,夫妻之间没有解不开的结,再说你和妹夫,也是三载夫妻,难道就没有一点夫妻qíng分,你又何苦这样?”刘如蕴看向何奶奶,叹气出声:“二姐,我念着夫妻qíng分,只怕别人不念着,我又何苦白守着这个名分?”
何奶奶不由转头去瞧陈姨娘,潘太太听了这两句话,一指头就戳到陈姨娘头上:“定是你这狐媚子,搅家jīng,惹的大爷大奶奶好好的日子过不成,这样的人留着何用?还不快些唤个人牙子来卖了她去?”
陈姨娘是刘如蕴刚进来的时候就跪了下去,此时听到潘太太这话,早就哭成泪人一样,膝行到刘如蕴身边:“姑娘,奴婢从没想过在姑爷面前说什么的,奴婢是姑娘的人,姑娘不喜奴婢在姑爷面前,奴婢走了就是。”
刘如蕴看着她,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没有你,也有旁人的,我一片真心,断不能只分的别人一丝丝心。”说到后面一句,刘如蕴的头微微向上抬起,刘太太哭的抽抽噎噎的:“蕴儿,男子家三妻四妾,本就应当,姑爷没亏了你,生下的庶子也认你为母,何苦要去求男子的心,蕴儿,你真要活活气死你娘?”
后面在哭哭啼啼,众人劝说,前面也不见有多好,刘如蕴进去后,刘老爷看着潘大爷:“女婿,我问一句,难不成你和小女,真的?”问到后面又觉得自己做老人不该这样问的,说了一半,长长叹气。
潘大爷方才的慌乱在刘如蕴被推进去之后,已经镇定下来,听到岳父这样的问话,恭敬起身答道:“岳父大人,小婿对令爱,虽称不上百依百顺,却也是疼爱有加,并不敢忘了她才是我的结发之妻,旁的。”
说着潘大爷不由觉得有些委屈,方才急的没法,怎么能说出把娇儿卖了的话?想起当日成亲时候,盖头掀起,看见娇美的妻子的时候,心里的悸动和见到别的女子是不一样的,原来自己的妻子,不光有才名,还是个美女,自己真是艳福不浅,只是日后才知道,妻子美则美,也有才,却似朵玫瑰花,好看而扎手。
还记得当日自己陪客必,进了dòng房,喝过jiāo杯酒,遣散了下人,走到新娘子身边,笑着道:“天不早了,娘子,我们也就歇息吧。”新娘子却不是娇羞的低下头去,而是转身抬头对潘大爷说话说的第一句话就吓人一跳:“我素日总有个愿心,能嫁个一心待我的郎君,今日你我初会,我且想问问你,你若能立下誓言,永不纳妾,再不让旁人替你生子,我就和你做了夫妻,不然。”
潘大爷当时就被新娘子的话给震惊住了,富家子弟,有几个身边不是侍妾一大群的?若有身边侍妾少了的,都被笑话是家里的娘子太过厉害,不许纳妾,看潘大爷在徘徊,刘如蕴站起身,叹气道:“罢了,我就知道你也不过是这世间的俗男子一般,既这等,我们也就不做夫妻,你的家事,我自来打理,chuáng笫之事,你却与别人探讨。”
说着就要往外面唤人进来,潘大爷见妻子说话,动作时候,容貌比方才静坐在那里,更显娇美,这样的女子,本就是自己的妻子,难道要白白放着不成,扯住她的袖子,笑道:“娘子,你要做什么,为夫都听从就是。”
刘如蕴听了他一句话,喜不自胜,侧头问道:“当真?”潘大爷见她转头过来之时,一双秋波越来越亮,露出似编贝一样的牙齿,心里越发软了,扯住刘如蕴的手力气又加重一些,慢慢的把刘如蕴拥到怀中,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你我既成夫妻,自然事事以娘子为重,娘子说什么,为夫就听着,全无半点违背。”
刘如蕴得了这句,才和潘大爷携手上了牙chuáng,任他施为。
此时刘如蕴也想起当日dòng房里的这幕,当日只当确是寻了个如意郎君,次日新房之内,潘大爷也拿了眉笔,替自己细细描眉,可是好日子终究只有几天,刘如蕴看向跪在自己身边的陈姨娘。
陈姨娘被她看的身上抖了一抖,那日是刘如蕴满月回娘家的日子,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就没随着刘如蕴回去,在新房里做针线活,做到午后时分,觉得有些困倦,随意歪在榻上歇息,她本就是刘如蕴的贴身丫鬟,这样做也是常事,睡到一半时候,觉得有人用手在自己脸上抚摸,初还以为是同伴回来,见自己歪在姑娘榻上,戏弄于她,伸手出去抓住那只抚摸的手,眼也没睁,嘴里嚷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我略躺躺就好,你快去服侍姑娘。”
抓住的却不是纤细的小手,而是一双略有些粗糙的手,娇儿的心跳快了一些,耳边听到有人的笑声:“好一个懒美人。”娇儿急忙翻起身来,面前站着的不是自己以为的同伴,而是眼里含笑的自家姑爷。
娇儿理一理鬓边的乱发,脸不由红了,微微施一礼,就要起身走:“姑爷,恕奴婢无状。”潘大爷的身上有微微的酒味,在娇儿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怀里带,手已经往娇儿的脸上摸了,手指还在上下摩挲,嘴里赞叹道:“没看出你这丫头,平日里不言不语,谁知也有别样风qíng。”
娇儿被他抱住,她年纪也正当时,做了人家陪嫁丫鬟,被姑爷收了的不是一个两个,只是自家姑娘在闺中时就常说,日后的姑爷定只能有自己一人,主人既这样说了,娇儿和她的同伴们,自然也就打了早晚被遣出去嫁人的主意,此时被姑爷抱住,身子虽有些发软,口里却道:“姑爷,姑娘回来了要怎么jiāo代?”
潘大爷是在外喝了几杯酒,此时酒兴上来,那腹中就似一团火一般,热腾腾的也上来了,抱住娇儿怎肯放手,听她这样说,不过是伸手替娇儿把衣带扯开,嘴里嘟囔一句:“怕什么,有我呢?”
就再没有别的话说,娇儿不过假撇清几下,也就随他去了,谁知那日回来,姑娘本还是高兴的,等到听的此事,冷着脸就把姑爷的铺盖捡了出来,把他赶到外面,再不许他进房来睡。潘大爷也是富家娇xing,怎肯受这样冷遇,越发不进房,两夫妻就这样过了两年,直到听的娇儿有孕,潘大爷才去找妻子商量,要把娇儿正了名分。
娇儿想到这里,看眼刘如蕴,不由也有些怪自家姑娘,若不是你xing子太拗,又何需有此事呢?从外面寻一个,怎好过自己这个从小服侍的丫鬟呢?
何奶奶和刘太太,潘太太三个人,嘴都快磨破了,都说不回刘如蕴xing子转来,刘太太不由发狠,起身就携着潘太太告辞:“潘太太,这样的女儿,我也不要了,是死是活由着你家去。”何奶奶听的刘太太也发狠,忙劝了两句,接着拉住刘如蕴:“三妹,你这xing子,叫做姐姐的怎么说你?你还不快些认个错,现时你就算是和妹夫和离了,娘家也是归不得的,难道你真要流落街头不成?三妹,你怎如此执拗?”
刘如蕴跪在那里半日,膝盖早就跪麻了,她自出娘胎以来,还从没受过这样的罪,何奶奶虽来拉她,她依然跪着不动:“二姐,方才做妹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娘若觉得我给刘家蒙羞,就不认了我去,这本也是我的意思,二姐又何苦来劝?”
刘太太听的刘如蕴还是不肯改主意,跺脚道:“好好,你今日既说这样的话,从此我们母女恩断义绝。”说着也不管潘太太,就要往外走,刘如蕴车转身,又给刘太太磕头下去:“娘,十月怀胎之qíng,就请娘受了女儿这几个头吧。”
何奶奶听的泪落,潘太太也用帕子点一点眼角,上前对刘太太道:“刘太太,这总是你身上掉下来的ròu,就算今日和离了,你又何苦如此?”刘太太听潘太太话里的意思,想来也是要和离了,叹一口气,摇手道:“我身上掉下来的,没有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ròu。”说着就往外走,何奶奶叹气,还是跟着她走了。
屋内就剩下潘太太婆媳三人,潘太太坐了下去,招呼陈姨娘道:“姨奶奶,你先起来吧,刚出了月子的人,怎能受得了这个?”陈姨娘看一眼刘如蕴,见她还跪着,自己缩了一下,不敢站起来,潘太太一拍桌子:“怕什么,眼看就要和离了,她再不是你的主母。”
陈姨娘这才站了起来,潘太太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只是她们在里面说,小丫鬟自然也不敢换茶的,那茶却是冰冷的,潘太太又把茶放了下去,对刘如蕴道:“刘姑娘,方才你母亲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若要和离了,潘家不要你,刘家归不得,你可想好了?”
第 5 章
刘如蕴看向潘太太,下巴微微一抬:“太太的话,做小辈的自然句句都听到了,只是今日我既做了这样没脸面的事qíng,也就料过了刘家是归不得的,自然是想好的了。”
潘太太看着刘如蕴,刘如蕴并不似原先一样,低头,垂手而立就像所有的媳妇一样,和她对视,眼里的光让潘太太有些心惊,那样的光,只有自己闺中时候才有,现在。潘太太叹气:“刘家姑娘,你既这样,我就再不劝你了,可惜好好一桩亲事。”
刘如蕴唇边勾起一抹笑容,看向潘太太:“太太,世间之事,对女子甚是不公,我刘如蕴不过想寻个一心对自己的男子而已,既不要相如般才,也不要潘安样貌,当日誓言,他既不遵,我求下堂,也是常理,太太又何苦为我叹息?”
潘太太叹气:“一心一意,如蕴你可知道,这不过是奢望?” 这是潘太太第一次叫刘如蕴的名字,刘如蕴也不觉得她这样叫,有什么不对,微微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凤头微翘,这样的罪男子也不受的,随即又抬头:“太太,如蕴也知道这是奢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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