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huáng历上说此日大吉,适宜出行。一大清早珍儿他们就起身,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放到雇来的车上,这才进去唤醒刘如蕴,却见刘如蕴已经收拾好了,正在对镜理着妆容,珍儿上前几步笑道:“定是他们不小心,吵到姑娘了。”
刘如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一摸脸才转身对珍儿道:“珍儿,我们不能单独上路吗?”珍儿把减妆收起来的手停了停:“姑娘,你怎么又说这般的话?你单独上路,爷和奶□一个就不许,裘爷裘奶奶这里也难于和他们jiāo代,姑娘。”
刘如蕴苦笑一下,行动不得自专,若真想变成苍天大树,被人服侍的无微不至是不成的,罢了,自己下堂求去已经吓到过他们一次,总要慢慢来,时机总是会有的。
出了客栈门,两辆马车已经等候在那里,看见刘如蕴被珍儿扶着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急忙上前行礼:“刘姑娘好,小的是王家的管家,家主人特意吩咐小的来伺候刘姑娘上车。”刘如蕴对珍儿点一点头,珍儿扶着刘如蕴上了车,才转身对王家的管家说了几句,王家的管家连连点头,见刘如蕴已经坐好,装行李的那车也捆扎好了,刘家的管家们都坐好了,这才上了前面的一个骡子,在前面带路。
一路迤逦出了重庆城,到了岔路口,已经等了一撮的人了,王慕瞻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样子闲适,刘如蕴透过车帘看到了,肚里哼了一声,这登徒子会骑马吗?说不定只是做做样子,等会就从马上下来进旁边的车上去了。
王家的管家见主人在那,早就下了骡子步行过去,对王慕瞻施礼说了几句,王慕瞻点点头,看向车内,车上的帘子早就放了下来,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王慕瞻的眼睛一扫,沉声道:“男女有别,我们上路吧。”
他这一声令下,那些等候着的仆人们都上了骡子,王慕瞻轻轻的勒一勒缰绳,在前面带路。
蜀道难果然是不虚传的,出城不久就上了山道,虽说这路已经比李白写诗的时候宽阔许多,但小婉从帘子里面看了一会,见这边是高高的悬崖,似随时都可以掉下去一样,吓的忙把帘子放下,眼睛闭的紧紧的对刘如蕴道:“奶奶,外面的路很是可怕,你说他们骑马的,会不会被吓的掉下去?”
珍儿今日起的太早,上了车后就闭目养神,听到小婉的问话,睁眼笑道:“小婉,你也太把他们想的弱了,虽说王二爷是富家子弟,却也是闯过江湖的,别说这样的山路,我听得他们说,连海路都闯过几遭,那海路听他们说,可比这山路险多了,时有风làng不说,还有海盗出没,听的他们说,王二爷还曾被抓到过海盗窝去。”
小婉已经听的尖叫起来,刘如蕴正在想事,听到小婉尖叫,白珍儿一眼:“富家子弟亲自出来料理生意的也多,走海路的也听过,只是哪有被海盗抓去了,还能全身而退的,只怕是他们乱说也不定。”
珍儿忙挤到刘如蕴身边:“姑娘,并不是乱说的,我是听他说的。”刘如蕴手屈起两指,在珍儿头上打了一下:“好了,你只要宋管家说的就全是真的。”珍儿红了脸,嘴里嘟囔道:“姑娘又取笑我。”
小婉嘻嘻的笑了出来:“珍儿姐姐,你和宋大哥真的就像是书上说的。”珍儿一巴掌打到小婉的头上:“年纪这么小,净想这些。”小婉往刘如蕴身边躲了一下,刘如蕴见她们笑闹,自己也笑了起来。
王慕瞻本是走在马车前面的,听到刘如蕴的车里传出笑声,仔细看了看,原来一向端庄的刘三姑娘也会笑。
王慕瞻并没有像刘如蕴想的那样,骑不了一会的马就进马车里面,马蹄声一直不绝于耳,也没有听到王家的仆人请王慕瞻下马上车。这山路好似怎么也走不完,又走了十多日,王慕瞻还是稳稳的骑在马上,并没有进马车歇息,看来那马车,确是他用来装行李的。
这日在客栈歇息的时候,小婉忍不住问跑堂的:“这离成都还有多远?成日家坐着马车,直是腰酸背痛。”
跑堂的利落的把茶倒了一碗,这才笑道:“离成都说远也不远了,不过三四日的脚程,明日走不多远,就能进到个大坝子里了。”
跑堂的说的一口生硬的官话,小婉听了数次才明白,听到不远,心里松了一口气,刘如蕴见小婉这样,笑着道:“你坐车坐的腰酸背痛,明日就寻匹骡子,骑骡子可好?”小婉摇头:“奶奶,那可不成,奴婢听的珍儿姐姐说,他们骑骡子的,两条腿都不似自己的,宋大哥腿上已经起了几个血泡,珍儿姐姐心疼的不行。”
哦?刘如蕴轻轻挑眉,原来骑马这样的不好受,那王二爷也是连骑了十数日的马,想必也会似他们一样,想不到这登徒子,并不似外面看起来的那么受不得苦。
小婉见刘如蕴只用笔管抵住下巴不知在想什么?好奇的道:“真奇了,连宋大哥都觉得腿不似自己的,怎么王二爷全没叫一声?”刘如蕴回过神来:“这有什么,他一个做主人的,难道要在下人面前叫声连天吗?”
小婉点点头,珍儿端着数样菜品进来,叹气道:“这样的乡野村店,也没什么中吃的,奴婢借了他们厨房,切了裘家送的路菜,又熬了一碗粥,姑娘将就用吧。”小婉接过托盘,给刘如蕴打了一碗粥,夹了数样小菜。
刘如蕴接过慢慢喝了起来,珍儿环视一下这屋子,又抱怨起来:“姑娘,你一个金尊玉贵的人,怎么学他们上路,他们是男人,皮粗ròu厚的,姑娘可是。”刘如蕴放下筷子,正想说话,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喝声。
小婉吓得往刘如蕴身边一躲:“奶奶,难道这个店是黑店?有qiáng盗来了?”刘如蕴拍拍她的身子:“哪来的那么多黑店,况且这店虽不大,却不是开在那荒山野岭的,也是在镇上的。”
珍儿虽有些打抖,只是这做下人的总要挡在主人面前,定一定神才道:“姑娘说的有理,王二爷也是常走江湖的,想来不会把我们带到黑店。”那阵嘈杂的声音一会就过去了,代之而来的是有人的笑声,珍儿开了门道:“姑娘,我出去瞧瞧。”
珍儿这一去就去了好一些时,小婉不由坐立不安:“奶奶,话虽这样说,但是谁也担保不了,珍儿姐姐出去了这许多时,难道是?”刘如蕴一阵头疼,这小婉想些什么?若真是有qiáng盗来了,哪还能让自己在这里坐的安稳,小婉的话还没落,珍儿已经掀开帘子进来,脸上笑嘻嘻的:“姑娘,快出去瞧稀奇去。”
瞧稀奇?刘如蕴不由抬头,小婉已经问道:“是什么稀奇?”珍儿笑嘻嘻道:“外头来了个算命的野道人,掐算的可准了,方才还替我算了,姑娘也出去瞧瞧,看什么时候。”
旧雨
话还没说完,珍儿就被刘如蕴白了一眼:“瞧什么瞧?难道还算我的姻缘不成?”小婉早在珍儿说的时候已经睁大眼睛在听,等到珍儿说完,就上前拉着珍儿的衣衫道:“珍儿姐姐,我也想去听听。”
珍儿在刘如蕴那里撞了一鼻子灰,听到小婉这样说,不去看她,只是看着刘如蕴道:“姑娘,你就去算算罢,也好?”刘如蕴不回头看她,依旧翻开书本,小婉闻言,转头看着刘如蕴,也是一脸恳切之色。刘如蕴被这两双眼睛瞧的连书都瞧不进去放下书,摇头叹息:“小婉,你和珍儿出去罢。”
小婉脸上的神色立时变的雀跃,拉了珍儿的手就跑了出去,刘如蕴瞧着她们跑出去的身影,轻轻翻开书本,把自己的命运依托人手,这样的事qíng自己再不肯做了,既已经过这许多,何苦又做这样的事qíng,苦也好,累也好,都是自己选的,已经由不得自己回头,也容不得后悔。
看着窗口,外面繁星点点,刘如蕴轻轻呼出一口气暖暖手,人只活一世,任xing一些也好,总比那么憋屈的在另一个院子过了一世好。
门又哐当一声被撞开了,小婉满脸喜滋滋的进来,顾不得礼仪就跑到刘如蕴身边,伸手出去拉她的袖子:“奶奶,那人掐算的真准,奶奶也出去算算。”刘如蕴被她这样一扯,手里的笔没握稳,啪的掉了下来,小婉听到笔掉地的声音,哎呀了一声脸上的喜色变成了红色,低下身子去拾笔:“奶奶,都是小婉不好。”接着抬起头来眨着眼睛再次肯定的说:“奶奶,你还是出去算算,这道人算的极灵。”
刘如蕴无可奈何的叹气:“小婉,这些行走江湖的,总是有法子探听到旁人的事的,不然他们靠什么吃饭?再说他们左不过就是那么几句,为仆人者,就该忠心为主,为上人者,就要宽厚待人,是不是?”小婉眨眨眼睛:“奶奶,他说的果然是这般的,还说奴婢只要好好的服侍奶奶,就能得到好姻缘。”
刘如蕴唇边露出浅浅的笑,低下头慢慢的说:“以后的日子还长,你真要碰到个掐算的就去算一算的话,这一路上不知道要花出多少冤枉钱去。”听刘如蕴这样说,此时的兴奋已全都不在了:“奶奶,为什么奶奶和王二爷说的话都一般的,方才奴婢在外面遇到王二爷,他听的奴婢们要去掐算,也是这般说的。”
王二爷,又听到他了,刘如蕴的眉毛不由一挑,没想到行走江湖的人,还有不信这个的,不过这也是,王二爷要照了他们所说,从小就闯dàng的话,不信这个也不稀奇。
想到这,只是拿着毛笔的杆轻轻敲了敲小婉的额头:“好了,别去想那些了,日后你闲着时候,也该学学写字算账。”小婉不由不好意思的一笑,只是歪着头不再说话。
次日上路,刘如蕴瞧见珍儿神色有些不对劲,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你昨晚不是去寻道人掐算了吗?还说他算的极准。”珍儿掀开车帘瞧瞧外面,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说,小婉憋不住了,开口道:“奶奶,昨日珍儿姐姐后面去问,说她何时能有孕,结果道人说她命中无子,要给宋大哥另娶个小嫂子才成。”
珍儿听小婉这样说,脸圈一下变的通红,想哭却也要忍着不能哭出来,珍儿嫁了宋管家也两年有余,一直没有身孕,这道人这般说话,确是戳中她的疼处,虽说是下人,但买个贫家女儿做妾的又不是没有听说过,到时若真是自己生不出儿子,恐怕。
刘如蕴的手渐渐在袖子里面握成拳,儿子儿子,世间女子活着的另一个目的,难道就是为男子生儿子吗?珍儿等到小婉说完,越想越难过,顾不得还是在主人面前,伏着桌子哭了起来,小婉忙拍着她的肩安慰:“珍儿姐姐别难过了,有奶奶帮你做主,宋大哥是不会再纳一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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